将近十一点，专门运送蔬菜的冷藏车也顺着山路到了地边。

纪小棠和陆学成帮着把二十几筐菜全部搬进车厢，接着上了一辆车的副驾驶，决定跟车一起去宋城。

毕竟是第一次送货，亲自去见面接洽一番也属应当应分。

陆学成本来也要陪同，但接了个电话后说要去趟城里，好像有官方里的人找，虽然不晓得具体什么事，面子终究得给。

两辆冷藏车进城区后分路而行，一辆径直去了沃尔斯特，纪小棠搭乘的这辆，则是前往云厦集团旗下的一家法式餐厅。

宋翘楚已经在此等候。

“很不错，我让餐厅和酒店那边都提前向客人做了宣传，从今天起，花三天时间做免费推广，如果试水反响够好，就可以直接开始上菜单收费，另外几处餐厅门店也可以照做。”

宋翘楚看着工人们将蔬菜一筐筐搬进后厨，新鲜水灵的翠绿鲜红仅凭视觉效果，都可以让人舒心。她笑着向纪小棠伸出纤手：“你可是答应过，单独送一份给我带回家吃。”

纪小棠从车里提出一个篮子递过去：“当然没忘，竹篮还是我爸专门动手编的，两个换着用，明天这一个记着要还我。”

“好的！”

“对了，冒昧问下，你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纪小棠问道。

宋翘楚微微讶异：“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纪小棠只是报以一笑，虽然一见面对方就是巧笑如风的样子，但眉目间却凝着一丝丝化不开的淡淡忧愁，尽管并不那么明显，却避不开他身为修仙者的锐利眼神。

两个人如今应该能说是朋友了，还是合作伙伴，所以他认为自己有资格也有必要询问一下。

“你倒是蛮有洞察力的，进去说吧。”

宋翘楚领着纪小棠进了餐厅内一处非开放式的隔间，自行落座，然后暗藏的愁色才在那张始终挂一抹浅笑的俏脸之上晕开。

“我爷爷的身体又不好了，本来好不容易得到母树，我以为幸运终于姗姗来迟。可是这些年病痛已经把爷爷彻底拖垮了，母树虽然有奇效，却只是暂缓了最难治的一部分，眼看着有起色了，没好几天又变回了老样子。”

她的脸色有些黯淡，其实眸子里的情绪更为惨重，纪小棠感觉眼前这个年轻而貌美的女强人，甚至有了一点即将崩溃的迹象。

这让他止不住内心一抖。

尽管相识的时间不长，但纪小棠能够看出，对方并不是个徒有姣好面容及优越气质的花瓶，头脑相当聪明，情感上也远比同龄女子甚至很多中年女人更为坚韧。

倘若一件事情能让一个拥有智慧的理智型女人濒临崩溃，那么事态一定相当严重，或许换成个男人也未必扛得住。

纪小棠深知自己那晚的印象没有错，这位表面上风光雍容羡煞旁人的豪门千金，私下里的生活状态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我知道问这话很不礼貌，但老爷子的健康状态，是否干系重大？”他在女生邻座坐下，很认真的问道。

宋翘楚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了看他，檀口轻启：“重逾千钧，从各种意义而言。”

“爷爷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至亲，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健康长寿。而在集团里，爷爷也是持有最大的话语权和威望，他的身体越差，我这个临时代理人的份量就越不被人看重。”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我的时间不多，如果我没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站稳脚跟，最后云厦集团恐怕要改朝换代，爷爷半生的心血只能为他人做嫁衣。其实相比集团最终到底姓宋还是姓什么，在我而言并不是十分重要，我只是希望……”

“我明白。”纪小棠出言打断了对方，他不想她再继续说下去，怕看到这么坚强的人流泪。

而后面的话即使不明说，他也知道内容了。女性在事业上的野心往往不会过于蓬勃，情感更偏向于家庭的健全和温馨。

假设可以做二选一的抉择，集团或者财势，在宋翘楚的心目中绝对比不过老爷子无病无灾寿比南山。

可惜天不遂人愿，世事无法单纯的等价交换，一旦局面坏到极致，这个可怜女人的下场基本是失去一切，无论敬爱的爷爷还是至亲留下的产业都留不住。

宋翘楚低头失神了片刻，重新换上笑容：“谢谢你说话算数，当时你告诉我有困难可以找你帮忙，虽然这件事情上我不能请求你出什么力，不过能有个人听我倾诉一番，也是很不错的，我现在心里好受多了。”

纪小棠却无法因为这句感谢而变得轻松起来，他最厌恶那种见人深陷水火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

哪怕能伸只手让她拉一下呢？

“我还说过一句，别看我只是个农民，有时候农民也有别人起不了的独特用处。现在有什么急需的药材么？就是市面上找不到有钱也没处买的那种。”

“除了母树你还有别的极品药材？”宋翘楚眼底亮起希冀的光芒。

纪小棠很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为的是帮对方提起几分信心：“当然，前两天还卖给钟老先生十几株极品知母草呢！当然，我有的不仅仅是知母，其它的，只要你开口，我应该都能搞到。”

“你这海口就夸得太大了吧？”宋翘楚显然不信，但脸色分明好看了许多。

纪小棠信誓旦旦道：“我敢说就敢认，并不只是为了安慰或者鼓励你，你先说说你要什么。”

宋翘楚略思索过后说道：“一株年份野山参。”

“多少年份？”

“至少百年以上，钟伯伯说了，爷爷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被疾病缠身时日太久，底子已经虚了，如果有极品人参入药，循序渐进的温补，情况会好很多。”

“嗯……”纪小棠咬着下唇眉头微皱：“这个稍稍会麻烦点，我试试，有消息了马上通知你。”

“嗯好，谢谢你。”宋翘楚虽然这么答应着，不过并未抱多大信心。

野山参不难得，难得的是年份够高，尤其百年以上的，完全有价无市，即便有人得到，也大都是几次转手过后到了真正懂行的人手里，直接被当成珍宝供起来了。

否则以宋家的财力，也不至于让堂堂大小姐为此愁得寝食难安。

在此缘由之上，纪小棠自然不会把话说得太满，他眼中的百年野山参不足为奇那是他的眼界，心里有数就行了，毫无保留的宣之于口，除了让承诺显得廉价，落下个满嘴跑火车的轻佻作风，别无益处。

等到自己短时间内真的拿出一株极品百年参的时候，过分轻松的态度，更会令人起疑。所以有些事情应当去做，有些话则不一定非得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