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然后晨露点点，天空的浓黑逐渐覆上一抹光色。

纪小棠彻夜未眠，躺在提前搬到院子外放好的躺椅，悠哉悠哉地守着边上的山参，直至父母都起了床，家里开始叮叮当当锅碗瓢盆的声音。

纪母在准备早饭。

纪小棠低下头，伸手拨弄了一下山参鲜灵灵的叶片。

不愧是大地精华，不愧是天生灵种。

以前总听采参人说，这种药材很不一般，上了些年月的就跟兔子一样狡猾，第一次看见了如果不拿红绳绑起来，下次再来便不可能找着了，因为它会跑路。

受过新时代文明高等教育的纪小棠，长久以来都认为这只不过是封建迷信的说法，也可能是采参人行业故意营造出的玄乎，但经过一夜的蹲守，他明白此事并非无风起浪。

近八个小时的时间里，吸收过海量灵气的极品山参叶片红花时而轻抖，自发吞吐着天地间的纯净气息，时而又扑簌簌的一阵猛烈颤抖，纪小棠瞪它一眼，它又立刻静止不动。

从子夜到破晓时分，山参的位置悄然挪动了四五公分，差距或许极其细微，但逃不过修仙人的注视。

“哎！”

纪小棠尝试着叫了它一声。

从一整晚的迹象看来，玉石灵感阵灌注的灵气，已然为这株野山参带去了质的升华，灵性绝非普通的二三十年龄老参可以比拟，活像个机灵的小娃娃。

而倘若它真的已经诞生出了与小孩子差不多的智慧，纪小棠自然不忍心再把它拿去给宋翘楚的爷爷做入药养身之用。

他倒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圣母的地方，修仙者最知修行不易，一株不会说话不会反抗的的植物，成长为一个知道疼知道怕死的生灵，这个过程必定要有天大的机缘，并且包含无数的艰辛，最后才是漫长又漫长的岁月。

草木化山精，远比人类野兽由生育获得的生命珍贵无数倍。

普通的野参与初开灵智的小精怪，没有任何可比性。

“我要把你送人了，送过去以后，他们会把你的叶子扒掉，然后晒干，切成一片一片用来煮汤治病。”

纪小棠郑重其事的对那株绿苗说道。

“你要是不愿意，就使劲抖两下，我就放过你，另外再找一棵不那么聪明的。”

话说完，他陷入了等待。

过去了一分多钟，山参并没有发出动静。

“我不骗你，你不回应我的话，我就真把你送去给人吃了啊？”他又煞有介事的提醒了一句。

晨风轻轻吹过来，微微拂散了山间的雾气。

山参绿苗只是随风晃了晃，依然没有特别的动作。

纪小棠心中无愧了，既然还是株普通的植物，那让人吃了便让人吃了吧，反正药本身就是用来治病的。

纪母端来了一个小凳子，上边摆着热粥和小菜，还有一个自家泡的咸鸭蛋。

“你一晚上没睡，就守着这么棵人参，又是个值大钱的宝贝？”

对于纪小棠颇为异常的行径，母亲并未出言责备，她非常尊重儿子作为成年男子的想法和主见，而纪小棠过往种种作为，也早已经无言的证明了自己不是一朵不靠谱的奇葩。

纪母只是觉得好生有趣。

纪小棠如实说道：“这可比上回那棵大知母值钱多了，有钱都买不到，不过我不打算收人家的钱。”

纪母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是送给宋家那个可俊可俊的闺女？”

纪小棠回道：“她爷爷的身体很差，这棵人参送去，说是养气，其实和救命也差不了几个意思了。”

纪母脸上的笑容越发喜悦，夹带着几分喜悦：“好儿子，要不说是老纪家的人呢，讨姑娘欢心不要人教就懂了，跟你爸当年一个样！”

纪小棠闹不明白父母为什么非得点自己跟宋翘楚的鸳鸯谱，高门低户的，就算抛开世俗的成见，也说不上多么的般配，撑死了也就算是个有希望的局面。

“不是您想的那回事，朋友之间互相帮衬而已，贵乎真心换实意，这不都是您教我的道理嘛！不过，我爸那么实诚的人，当年也有过风流少年的时候？对您可浪漫了？”

“你可别小看你爸！”纪母难得跟自己儿子聊起年轻时的风花雪月，难以掩饰的得意自满，“你们爷儿俩骨子里是一样的，做事待人直来直去，心眼里可都明明白白有的是鬼主意呢，亏欠好坏从来看得清楚。他当年迷人的很，真不是妈妈夸自己的老公哈，那时候比我好看又有文化还有家底的姑娘，成把成堆的追他，最后让我捡漏了！”

女人眼底的幸福几乎要溢出来，忍着羞凑近了跟儿子悄悄说道：“有个秘密妈只告诉你，你别到处去说啊！你爸跟别人都讲是他死皮赖脸求了我半年，我看他人老实心也诚，才答应跟他处的对象，其实啊，二十几年前是我天天下了班就躲在他楼下，偷偷看他，有天被他发现了，就带着我去见了他所有的朋友和追求他的姑娘，我就成了他女朋友了。”

纪小棠一时间嘴巴张得老大，他相信自己的妈妈不会说谎吹嘘，况且还是那一辈人挺严肃的感情问题。

可看着自己老爸现在的样子，他是真想象不出母亲描绘的往昔是一幅什么样的光景。

纪小棠家里一直都有父母年轻时的合照，那时的老爸长相的确属于中等偏上的英俊，用旧时代的话讲，小伙子真精神！但想来那种性格是并不讨喜的。

而母亲还是个大姑娘的时候，那可真是个眉目如画的大美女，放到现在，跟宋翘楚那样的女生也能比个平分秋色，而且宋翘楚那双腿加分太多。

在纪小棠二十来年的固有印象里，父亲苦哈哈追母亲半年的旧事，他都全无悬念的相信着。能够娶到这样一位貌美又贤惠、给了这个家二十几年温柔的女人，根本是老爸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捡到大便宜了！

母亲却告诉他，要颠倒过来才是实情，她也曾经是这个木讷男人的忠实小迷妹。

这顿早饭，纪小棠吃得很懵圈。他觉得自己还小，上个世纪大人们的事情，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