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你要的汤熬好了，是要给爷爷喂下吗？”宋翘楚尽管不理解纪小棠治病前煲汤的操作，但既然选择了信任，自然也就只能信任到底。

纪小棠讪笑两声：“不用，是留着我一会儿自己要喝的。”

宋翘楚稍稍沉默，问道：“你饿了吗？要不我们先吃饭，吃饱了才有精力。”

纪小棠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摸摸鼻尖笑道：“这是气功里的一个有可能要用到的神秘仪式。”

“噢……那好吧。”

“嗯，我们进去吧，进去之后你们需要注意的就是，无论看见我变成什么样子，都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打断我！”

听着纪小棠连说了三个千万，宋翘楚也是意识到了接下来这件事情的严肃，又不禁紧张起来，问道：“你施展气功的时候，还会变身吗？”

“不是变身……总之记住我说的话，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纪小棠发现修仙之后好处颇多，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无时无刻都要想办法骗人，但凡涉及法术灵气，自己都得顺口编造个什么东西出来。

刚开始还是挺有新鲜感的，时间长些，就不免觉得麻烦。

自己又不是那个靠编故事见长的丹麦人。

……

进入老爷子的卧室，锁好房门，纪小棠让宋翘楚把老人的被子掀掉。

松了几颗扣子的睡衣衣领半开，露出小片皮肤，然后便是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入眼。

那是一道刀伤，并不很宽，但创口显然很深，缝合的针印密密麻麻，加在一起就像条模样恐怖的蜈蚣。

贯穿胸背划伤肺叶的伤口还在更下面的位置。

这些，都是老人曾经参加前线战斗作为一名战士的印记。

“用把衣服全部脱掉吗？”宋翘楚有些忸怩的问道，如果必须配合治疗的必要需求，她不得不照做，但对老人家来说，扒光衣服这种事总归是不太体面。

“不用。”

纪小棠的话给了女生一颗放心丸，然后再度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提醒：“记住一定不要碰我就是了。”

没有多余的话，他直接将两只手悬停于老人身体上方，按承诺的没有直接触碰对方，灵气凝聚于手心，缓缓脱体而出，宛如细流垂落，最终化成一场看不见的雨，降在那具久受折磨的干枯身躯之上。

老人的确寿元不多了。

屋子里有人说话，有人动他盖的被子，包括先前钟汉升给他把脉，期间却从不见他醒来过一次。

睡得这么深，也说不好到底是在休息，还是压根就处于昏迷。

纪小棠第一眼就觉得，这样的状态，已经无异于活死人了，只是不会从嘴里说出来，因为太难听。

此时灵气氤氲如雨，道道落下。

一直浓眉死锁面色暗痛的老人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丝轻松的表情，眉头稍有舒展。

旁边的宋翘楚和老中医钟汉升眼见这副光景，不约而同的感到喜悦，只有纪小棠知道，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其实并没有什么卵用。

他的淡绿灵气本就有缓解疼痛这类令人感觉舒服的作用，老人现在的反应，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

所谓的治疗，甚至都还没开始。

“化灵起生。”

纪小棠循着经络运转灵气，将更加浓厚的生命能量输入老人体内，从而试探病情的确切严重程度。

那时替黄文杰疗伤，单凭化灵起生转化过后的灵气，就能完全润养内伤致使伤势痊愈。同样的灵气用在老人身上，却只能略微冲淡那股浊气。

整个过程持续了五分钟，收效甚微。

“记住，一定别碰我！”

纪小棠第三次发出警示，继而便将八脉灵动施展开来。

眸光泛绿，这是八脉灵动开第一二条主脉的象征，双臂出现绿色符文，则是开第三脉的表现。

以纪小棠目前的境界和承受能力，第三脉已经是极致，但他强行开到了第四脉。

脑海中的法术经文记载，第四脉的表象为额心浮现一道灵纹，而他此时的模样却并非如此。

“小棠，你怎么了！？”

“纪老弟！”

旁观的宋翘楚和钟汉升同时惊呼出声。

“没事，不要动！”

纪小棠咬牙回道。

他的额心没有绿色的灵纹，眼中与手臂也没有开启三脉的标志，整个人犹如一只熟透的烤鸭，血脉贲张，皮肤遍布可怕的鲜红，仿佛只要轻轻一碰，血液就会喷涌出来。

这便是超过极限强开四脉的副作用。

之后纪小棠可能会在床上躺一个礼拜，又或许是一个月，这些他都不怕，怕的只是此刻被外力打断施法。

那样，他真的会死，哪怕不当场暴毙，一身修为也会散得精光，还会遭受极重的反噬。

钟汉升终究还是人老智深，见多了大场面，很快抑制住惊讶，并且赶忙拉住了宋翘楚谨防她回过神后做出什么举动。

“纪老弟正在施功，打断不得，一个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动他就是害他！”

“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宋翘楚关切问道，她以为纪小棠真如嘴上说的一样，简单试试，哪知他竟然冒着巨大的风险。一时间，心里的滋味难以言明。

钟汉升对于气功的了解也只限于古籍里玄之又玄的几段文字，不敢下定论，只能定心说道：“既然老弟主动提出来，想必他是有足够信心和底牌的。”

宋翘楚默默走到房门边，把门锁拧上了两扣，完全锁死。接着给保镖阿志发了消息，让他安排人盯紧整栋房子，不允许放任何人进来，尤其是自己那个整天不务正业只会搞事的二叔。

纪小棠双手颤抖，幅度极小但频率极快，以最快速度向老人输送着灵气，而他本身体内的灵气，同样去势凶猛，短短几十秒就折损过半。

“这……”

“奇迹！老夫活了半辈子，医人半辈子，从未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奇迹！”

宋翘楚与钟汉升则是在这几十秒的时间里，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

八脉灵动加持下的灵气灌注，成效是显著的。

宋家老爷子的蜡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继而泛起红润。最令旁观老少二人惊奇的是，连老爷子枯槁的白发，都渐渐有了光泽，原本昭示着苍老衰败的雪白发色，化作斑白——有小部分头发竟然由白转黑！

这哪是治病，分明是让人返老还童的逆生长。

咕咚！

收功的纪小棠体表血色褪去，脚下脱力，身子一软摔在了地板上，比起床上枯木逢春的宋老爷子，他就惨了许多，面无血色直冒虚汗。

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指着床头柜上那碗灵菜汤：“帮我端过来喝两口。”

最后关头，他把体内剩余的一半灵力毫无保留全给了老爷子，是真的身体被掏空了，现在感觉和低血糖差不多。

宋翘楚慌慌忙忙把汤碗捧到纪小棠面前，后者接过来，深憋一口气，嘴凑上去将大大一海碗的汤一饮而光，然后仰头打了个饱嗝儿。

“谢谢。”

他把碗递回去，总算没有那么虚弱了。

宋翘楚接过碗放回床头柜，又跑到他身边，神情略显局促：“现在可以碰你了吗？可以扶你起来吗？”

纪小棠望着她，呆呆笑了笑，脑袋一偏昏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