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虑考虑。”

丢下这句，纪小棠转身出了病房，然后走出医院来到大街上。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街边无数盏路灯亮起，人们照往常一样熙来攘往，有的是晚饭吃得早的人家，一大家子出来散步；有的是刚刚忙碌完下班回家，或者刚睡醒不久匆匆忙忙去赶夜班；还有的，则是一少部分人面带迷茫漫无目的，像是暂时被生活冲碎了信念，需要缓缓。

纪小棠自己就属于这最后一小部分人。

他没有特意想要去哪，眼神飘忽，心里琢磨着很多事儿，细想想，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

生活从来不曾起过波澜，个人的悲喜，无碍世间众生的苦中作乐。

纪小棠很清楚，无论自己做什么样的决定，明天晚上这些路灯依旧会亮，这些行人依旧会走上街头。

而如果他没能安然救出宋翘楚和颜冰冰，也没能解决掉已成祸害的黄有为，几天之后，这座繁华的县城仍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因为阁皂山的高人最终会摆平一切。

区别只是在于，会有极个别的人哭得撕心裂肺，喊得声嘶力竭，但这对于洪县和宋城两座城市，表明看上去不会造成丝毫影响。

蝴蝶效应的最后也不过是一场龙卷风，而并不会灭世。

个体之于整个人类群体而言，终归太过渺小。

纪小棠走着走着，来到一条稍微冷清的街道，停驻在一家面馆门口。

名棠制药创办初期，宋翘楚曾和他一起在洪县里忙一些相关事宜，有天中午忙到两点多才吃饭，就是在这家面馆对付了一餐。

她是宋城至少排进前五的娇贵大小姐，身上的娇气却很少，几乎看不见，九块钱的小碗牛肉面也能吃得很开心。

“老板，帮我煮碗面，牛肉面，大碗，加肉加辣。”

纪小棠走了进去，自己给自己打了碗面汤，坐在靠墙的位置。

这会儿生意不怎么忙，老板娘把面煮好端过来之后，随口问了一句：“小伙子，今天没带着女朋友一起来啊？”

纪小棠有些诧异，这地方自己只来了一次，宋翘楚之前肯定也没来过，居然被店家给记住了？

老板娘见了他的表情便明白他在惊讶什么，笑呵呵说道：“诶哟，像你女朋友那么漂亮的姑娘，见过一次没有半年是忘不掉的，小丫头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那么好看呢？”

“可能是遗传吧。”

纪小棠不太确定的说道，其实他也不知道宋翘楚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从来没见过，现在想想，似乎也从来没听宋翘楚主动提起过。

老板娘又笑：“那你们将来生的小孩子也一定特别好看，这俊男美女的，你家宝宝的基因得多好呀！”

本是一句善意的玩笑，却听得纪小棠夹起面条的筷子僵在空气中。

小孩子？

宝宝？

将来？

纪小棠放下筷子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向老板娘问道：“阿姨，您说，能高攀上这么好的女朋友，我是不是也该不顾一切地对她好？”

老板娘还是笑口常开自然招财的样子，说道：“也不能说是高攀嘛，你也长得倍儿帅气，看你俩打扮都不是条件差的人。但你要说，长得那么好看的姑娘，对你要是又掏心掏肺的好，你当然也该尽你的力对她好，咱们女人这一辈子，图的不就是个贴心人儿吗？”

最市井的言论，最简单的道理，让纪小棠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谢谢您，阿姨！”

三下五除二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牛肉面，付了饭钱，纪小棠大步流星走回医院，开始为胡长海治疗。

……

……

次日清晨。

县局里被副局长委以重任的四名年轻人熬了个通宵，终于顺着一个又一个监控画面，找出了邪祟最终的去向。

“出了县城监控摄像头就少了，大概可以判断，他从县城西门出去，最后现身是在安康镇，结合路线，他最有可能去的就是安康镇的旱井村，这个村和你老家只隔了一座山，而且村里人很少，只有几户无儿无女的老人，剩下的大多都搬出去了，有的是空房子，很适合藏匿。”

略微发福的副局长说道。

听在纪小棠耳朵里，这又是另一段信息。

出现黄玉簪的古墓，入口就在旱井村，那邪祟竟然堂而皇之回自己的老窝了！

不过那古墓倒确实是个极佳的藏身地点，足够隐蔽，虽然偶尔有被盗墓贼光顾的可能，但最接近主墓室那扇大石门，能拦住炼气化神境界以下的所有外来者。

除非用成吨的tnt去直接炸，否则普通人，哪怕盗墓经验再深厚，手段再高明，也绝对突破不了最后一层机关。

纪小棠捧着县局副局长亲自泡的茶，坐在长长的会议桌后思索良久。

那位胖胖的副局长则以十二分的耐心默默等候着，相比昨日，他今天的态度更加好，甚至稍微有些谦卑，想来也是受到了来自颜承舟的压力。

那位县委书记不好对纪小棠和胡长海指手画脚，县里的警力系统，却是直属他分管。

“我需要你派几个帮手给我。”

思考过后，纪小棠抬起眼眸向对方说道。

副局长终于等到他说话，拍着胸牌保证：“没问题，一开始我就说过，要人给人要啥给啥！小棠兄弟，不瞒你说，哥哥我的仕途就在你手上了，这回的事儿解决得好，我没事，没准儿还能升一级从副的转成正的，可要是出了岔子，我这头顶乌纱怕是要保住都困难，颜书记就那一个女儿。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身在公共安全系统，对于公众的一份责任。”八壹中文網

纪小棠没理会对方倒的苦水，回道：“我要几个超社科的好手帮忙，越厉害越好！”

胖副局长的表情顿时卡壳似的定在了脸上，几秒后说道：“咱们县里可没有超社科这个部门，得向省会市申请，而且不属于一个系统，办起来难度相当的大。”

纪小棠问道：“不是说要啥给啥么？”

“可这……让胡老安排不是更方便，他老人家可是超社科的干部。”

“所以现在是在踢皮球吗？”纪小棠的面色瞬间变得很冷，活了二十来年，他的耐心没有一天比今天更差。

“能简单方便办成的事，我不会多此一举向你张口，你也别蒙我不懂，这件事由你们地方警局上报，比超社科的小干部好使得多。总之，我不管什么过程，明天中午之前，我一定要见到至少三位超社科精英成员站到我面前！”

这种命令的口吻让大小是个官儿的副局长很不爽：“小兄弟，这样讲话好像不太合适吧？”

纪小棠愤怒地一拍桌子，实木的桌面当场被拍烂，碎掉了一块桌沿。

“我今天就这样子说话，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