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羽就是知道她的厉害之处,才撇下她悄悄摸摸的跑回家。
不然,等贾青青八卦结束,她回去天都得黑了。
那还怎么见得到南陌。
南陌不是她的表哥,是爸爸工作伙伴的儿子,
两家最近生意往来密切,大人们经常在一起打着吃饭促进感情的幌子谈工作。
她也能经常见到那个阳光俊郎的哥哥。
他总是对她笑,爽朗热情。
风之羽第一次觉得书上说的不假,原来真的有人是谦谦如玉的模样。
……
南、陌。
是很厉害的人物吗?
暮年跟上去,清瘦的轮廓,干瘪的身体透出不健康的状态。
贾青青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画画的蜡笔,听到背后有人路过,回头看见一个眼熟的人。
之羽的邻居?
她上次去风之羽家里在门口看见过他。
不过……像他这种住别墅的人,没吃完的面包捏在手里都扁了,也不舍得扔吗?
“南陌哥哥。”
风之羽回家就见到院子里的草坪上站着一个清俊少年。
“之羽回来了!”
南陌摘下爬墙的粉红蔷薇,朝她走过去,
“借花献佛,希望你喜欢。”
少年沐浴在橙红的夕阳中,唇角挂着一抹微笑,将手中择去刺的蔷薇送给她。
风之羽有些呆住,这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给她。
“谢谢!”
她接过,耳尖微微红了。
少年正直意气风发,阳光帅气,健硕的肌肉充满青春的荷尔蒙气息。
“嗯,你进去吧。”
少年声线清扬,风之羽有些愕然。
“你不进去吗?”
南陌伸手揉揉她的发,“替我爸来送礼,礼送到了,我就该回了。”
“送礼?”,风之羽茫然,往客厅里望去。
果然,又是一大堆的各种包装精美礼品。
“不留下来吃完饭吗?”
问完这句话,风之羽瞬即红了耳朵,垂下头。
她干嘛要问这个,好像自己多希望他留下来一样。
明明南陌都说过要回去了。
“改天吧!我给你买一束更美丽的花。”
南陌改捏她的脸,安慰似的轻轻捏了捏,惹得风之羽脸颊一阵绯红。
风之羽不好意思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南陌穿着休闲,一件蓝色网格的篮球服,一条白色刻字的五分裤,身形笔直修长,头发松松软软。
温柔又体贴,清隽英朗,背影高大帅气,简直是书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少爷。
风之羽望着他的背影愣神,忽然一张干瘦的脸闯进眼底。
回过神,门外一个瘦瘦瘪瘪的男孩子盯着她,那双眼睛明明干干净净,却又像藏着深渊一样的黑暗。
风之羽心下发怵,握紧了手里的蔷薇,惊惧的望着他。
他看见了。
那个人捏了她的脸。
她手里拿的那朵花,也是那个人送的。
那个人是她的谁。
暮年此刻像被寒冰覆裂,仿佛成千上万只蚂蚁在他的心头上爬。
他难受的想去抓破,又无法触及。
为什么她看向那个人的时候满眼温柔。
看向他,却是惊恐的往后退。
漆黑的眼瞳被嫉妒占据,暮年目光落在风之羽小心翼翼后退的脚步上。
心中冷嘲不断,她跟他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这又是在干什么呢?
既是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一定觉得他很奇怪吧,所以……害怕的后退。
暮年重重沉了口气,睫尖颤动,压抑着汹涌而来的心尖钝痛。
他蓦然转身往身后的垃圾桶走过去,丢掉手里的一大袋垃圾。
说来可笑,为了找个合理的理由路过她的门前,他还特地准备了这袋垃圾。
他原本是想看看她这么着急回来是要见谁,贾青青说是她的表哥。
表哥?
暮年发白的唇扯起讽刺的弧度。
他丢掉垃圾转过身走近几步,就站在风之羽的门前,漆黑的眸含着笑意,
“借用一下垃圾箱,我门前的垃圾箱装……”满了。
“之羽,快进来。”
他的声音沙哑小声,久未开口,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别墅里面传出来的兴奋声音打断他的话。
风母从楼上下来看见女儿在院子里,忙唤她进去。
风之羽获救一般的松口气,快步跑回去。
“快来看看,妈妈给你买的新裙子!”
风母拉着女儿的手过去看沙发上的白纱长裙,拿起来在她身上比了比。
“快看看喜不喜欢?”
“好看。”,风之羽敷衍了声,心有余悸。
余光注意到门外面还站着一个人。
风母笑得眼睛合不拢,“我女儿就是穿什么都好看,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
风之羽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大门,把注意力放在新裙子上
那人刚刚好像说什么丢垃圾?
丢垃圾就丢呗!一直盯着她看算怎么回事?
怪渗人的,她又不认识他。
“妈妈真好,谢谢妈妈!”
风之羽转眼就被亮闪闪的层叠纱裙吸引注意力,这是条礼服长裙,她从没有穿过这样正式的裙子。
“妈,是有什么宴会要我去吗?”
父母刮刮她的鼻子一下,“小机灵鬼!”
“你爸爸和南伯父合作了一个纺织公司,这个周末开业,你和爸爸一起去剪彩。”
“南陌也去吗?”,风之羽欣喜的亮起眼眸。
“嗯。”
风母意味深长的嗯了声。
风之羽一把扑过去抱住她,“谢谢妈妈!谢谢爸爸!””
“不过,你年龄还太小,青春懵懂知道喜欢人是好事,但行为要规矩,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风母捧着她粉粉嫩嫩的脸蛋,严肃嘱咐。
“知道了。”
风之羽吧唧一下在母亲脸上亲一口,搂着裙子高高兴兴的跑上楼。
暮年一直在门外站着,直到风之羽消失在楼梯,他才彷徨失落的离去。
她于风光人前,光鲜亮丽,万众瞩目。
而他呢?
就连垃圾桶上被人啃过的面包,都舍不得。
就连一日三餐都要考虑少吃哪一顿,可以省得多些,胃又可以不痛。
她自在的生活无忧无虑。
他狼狈的日子阴暗腐败。
一连几日暮年没再去接送风之羽上下学,他窝在家里研究起做饭。
从小到大他都是捡食为生,从未有过机会动手做饭,偶尔路过餐馆,闻到饭菜香会停下来看看。
老板点火烧油,放菜翻炒起锅,他每个步骤都看在眼里。
饭店里的客人掏钱用餐的潇洒动作,也刻在了他心里。
即使捡瓶子卖了钱,他也不敢拿钱出去买饭吃,他怕老板不卖,他也怕遭人嫌弃。
新买的别墅很大,他最近又接了个活儿,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那天看到风之羽家里的摆设布局之后,暮年就动了装饰别墅的念头。
整整几天他都在家里添置新家具,锅碗瓢盆,床单被罩,卧室墙面刷成粉白色,床头放了很多粉红色的玩偶娃娃。
他记得她跟贾青青聊天的时候说过,最喜欢粉白相间的颜色。
最喜欢黏稠的小米粥。
最喜欢红色的玫瑰。
最喜欢亮闪闪的纱裙。
最喜欢......笑起来温柔的男孩子。
积满灰尘的空荡别墅经过改造,焕然如新。
这几年存下来的钱也几乎花光,不过好在他接了一笔单子,能赚不少。
离开松阳镇的前一天下午,暮年去接风之羽回家。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狂风乱作,天上飘着星零的雨点儿。
看似要下大暴雨。
但出门的时候他没带伞,那会儿还是天晴,天是突然变了脸的。
“之羽,你喜欢南陌吗?”,贾青青突然问她。
风之羽长长的睫毛扑闪垂下,似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这几天南陌经常来学校看她,给她又是送花,又是送水送零食。
贾青青也见过南陌好几回。
她看得出来,贾青青心里藏着一份喜欢。
好久,风之羽才回答她,“我不知道。”
她说的模棱两可,不忍心伤害贾青青,但也不想远离南陌。
贾青青是她最好的朋友,但南陌也是她先认识,先喜欢的。
为了好朋友而放弃自己的喜欢,她做不到。
贾青青没说话了。
狂风胡乱的吹,风之羽扎起的高马尾被风吹得扬起,像个不听话的小孩乱舞。
两人一路无言,回家的路变得漫长。
到了岔路口两人分别的时候,风之羽先停下,取下自己手上的银镯子给贾青青带上。
“什么意思?不过年不过节的?”
贾青青看着自己手腕上多出来的银镯子,满目茫然。
风之羽低着头,风拂起她的耳发卷上长睫,一张水灵灵的小脸变得凌乱。
她没说话,贾青青却明白她的意思。
南陌本来就是去学校找风之羽的,她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就脸红心跳。
说实话,南陌长得俊朗而且阳光。
是那种青春荷尔蒙爆棚的阳光大男孩,女孩子看见就会忍不住心动的类型。
也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大男孩。
贾青青将镯子取下来还给她,“我还不至于沦落到抢闺蜜看上的人,南陌本来也就是去找你的,你不用这样。”
风之羽抬起头,一双眼水汪汪的,眼尾泛红,
一副很感激,又很抱歉的模样。
“我可是班花!”,贾青青傲娇扬起下巴,
“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你少胡思乱想,我顶多是觉得南陌长得不错,不至于看上他!”
两人分路后,各自回家,一道雷电划破阴云,暴雨急骤。
风之羽逃到路边的商店门口多雨,用商店的电话通知了家里的司机接她。
暮年远远地守着她,承受着漫天瓢泼大雨,伫立在空旷的十字路口。
上一次在她门前,她恐惧的样子如同一道刃在他身体里划下印记。
他不敢走近,怕吓着她。
那么现在......
记得他了吗?
暴雨来得突然,路上的许多行人都没带伞,一时间商店门口挤满了人。
风之羽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在说,十字路口有个人。
她看过去,隔着漫天大雨,白茫茫一片,景物融汇在雨幕之中,模糊视线。
只隐隐约约看得见一个黑影在十字路口。
很久都没有移动,躲雨的人又猜测不是人,是个什么什么东西。
风之羽没心思去关注这些,她不喜欢雨天,
到处湿哒哒的,会弄脏裤腿,现在只盼着家里的司机早些来接她。
风之羽在商店门口等了很久,也不见家里的车开过来,狂风席卷暴雨吹进商店。
老板担心店门口的小吃,及香烟受潮要关门。
风之羽在老板关门前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家里佣人告诉她再等等,现在雨势越来越大,不安全,等暴雨小些再来接她回去。
风之羽差点要哭,她全身都被雨打湿了。
但还是乖乖忍下泪意,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暴雨的确越下越大,黑沉沉的天像是要压下来,从商店屋檐淌下来的雨水成条条细水柱,汇集在宽阔的公路如浅河一般。
狂风大作,呼呼地刮着,高大挺拔的银杏树被压得直不起腰,街道上到处是断掉的树枝。
这场突如其来了的暴风雨愈发猛烈,像是没有尽头。
风之羽圈住身子蹲下来,眼圈有些红。
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还是头一回独自面对这样恶劣的环境。
偏偏家里人还不来接,弱小可怜又无助,就像一只被主人遗忘在风雨里的奶猫。
暮年远远地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蹲下,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眉心紧皱。
暴风雨太强烈,他本就瘦小,几次险些抓不住灯牌杆被风卷走。
雨水凶猛地砸在脸上,暮年根本睁不开眼睛,
勉强几次睁开就看到那个站着的红色身影,缩在地上,小小的一团。
她在害怕吗?
还是冷?
是商店门口的那些人欺负她了吗?
他开始焦急,逆风往商店的方向跑,无奈暴风猛烈,刚迈出几步,就在风的重力下翻到。
“阿羽......”
暮年抬手用力抹掉砸在眼睛上的雨水,视线清晰几秒,他紧紧锁住那抹红色的身影,
爬起来不管不顾的往前面冲,终于跑到商店门前,只过个马路就能到,
又一阵狂风呼啸而来,暴雨猛烈洒落,如同无数条通明状的鞭子打在身上。
暮年抱住身边的路示牌才堪堪稳住身形。
商店门口的人发现雨幕中有人,找商店老板要了跟绳子,扔进暴雨中。
暮年愣了一瞬,手指僵硬的握住绳子,不可思议的看向人群。
为什么......帮他?
“快抓住绳子跑过来,小兄弟!”
热心的大哥卖力的大喊一声,风之羽也从膝盖里抬起头,好奇的看向雨幕。
众人齐心协力的将人拉过来,风之羽以为自己眼花了。
怎么是他?
那天在门前一直盯着他的那个人。
他上次是说丢垃圾?
每一栋房子门前不是都有放置垃圾箱吗?
他住在隔壁吗?
隔壁那栋别墅是一直空着的,没人住,风之羽是知道的。
这个人什么时候搬进去的?
风之羽疑惑的看过去,只发现他全身湿透,浑身冷地轻微哆嗦,唇色惨白的像是病人。
商店门口的人都在问东问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总之,都是在对暮年嘘寒问暖。
但他垂着头,一句话都没说,吭都没吭一声。
风之羽觉得他很奇怪,莫名的很不喜欢这种人。
太没有礼貌了,大家将他从暴风雨中拉回来,他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上次在她门口也是,阴森森地盯着她,也不说话,吓死个人。
没教养!
风之羽在心里给他打上了标签。
大家见他不理人,也都不再说话,小声讨论起来他是不是个哑巴,或者聋子。
暮年安静地听着,没有任何神情,仿佛他真的听不见,或者真的是个哑巴。
只有不可忽略的是,他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大抵是冷的。
风之羽猜想。
她没再看他,转过头继续将脸埋进膝盖里。
暮年虽然沉浸在这些人为什么帮助他的复杂情绪中,但余光一直在偷偷瞄着风之羽。
她刚刚一直在看他。
是认出他了吗?
暮年暗暗窃喜,看来上次吓到她还是有好处的。
至少,在她的心里,他不再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发白的唇微微颤栗着,艰难的扬起一点弧度。
阿羽,真好。
趁风之羽将脸藏进膝盖中,暮年也侧过脸正大光明的看着她。
风之羽的衣服全部湿透了,头发也被雨打湿,软软踏踏贴在脸上,没有了以往的朝气蓬勃。
她好像不高兴......
暮年攥紧了自己的衣角,是湿的,衣服上的寒气钻进手心。
他连自己的温饱冷暖都解决不了,要怎么去……
不对,他没资格去保护她。
那个叫南陌的,才是最合适她的人。
他只不过是下水道的一只臭虫,人人厌恶。
他怎么敢,怎么能……将自己身上的恶臭传递给天上皎洁的月亮。
暮年移开眼,不再去看她。
他觉得自己连多看她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美好。
他悄悄隔开风之羽身边的人,不让他们靠近,自己也站得远远的。
他不让任何人靠近她,他不能,他们也不能。
风之羽偶尔抬头发现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其他人都站得很远。
而那个没礼貌的人离他最近。
什么情况?
风之羽站起来看过去,大家不知何时已经相聊甚欢。
唯有她孤零零的,还有两米外那个没礼貌的人也是一个人站着。
他看着雨幕,眼睛阴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得黑黑瘦瘦,看起来比她大,却比她高不了多少。
风之羽打量着他全身上下,得出了一个结论:营养不良。
头发偏黄,脸颊凹陷,瘦的皮包骨头,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劲儿。
她班上也有一个营养不良的同学,长期爱吃垃圾食品,一个星期吃不上三顿饭,长得也是这副模样。
整天无精打采的,个子矮,皮肤粗糙,上个体育课,跑两圈都能晕倒。
暴雨骤停,但还飘着毛毛雨,时不时会刮起一阵凉风,清清爽爽的,令人心旷神怡。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满大街的塑料袋,空瓶子,还有大的小的树枝,杂乱一片。
商店门口躲雨的人逐渐散去,商店老板也打开门做生意,风之羽在等家里的司机。
但是,他怎么不走?
风之羽悄悄瞄了身边的人一眼,默默走开些距离。
这个人看着挺正常,但就是身上透着些阴郁,死气沉沉的感觉。
有了在家门口那一出,风之羽到底是担心他是不是脑子不好。
哪个正常人会莫名其妙盯着陌生人看,还是那种阴沉……
她说不出感觉的眼神,反正是挺渗人的。
她可是一点都不想惹上这种奇怪的人,只能默默走远些,盼着司机赶紧来接。
暮年关注着她的举动,心沉的一次比一次深重。
双眼看似在欣赏雨后风景,却一点没看进去。
他的心里眼里,脑子里全部都是风之羽。
他在想她为什么要悄悄走远?
是不想跟他待在一起吗?
可是他很想,很想很想跟她待在一起。
无法控制的想要靠近,想要认识。
却又不敢,不能。
他知道她是在等家里的车,他想,她上了车,他就离开。
这样就可以多和她待一会儿了。
商店里有毛巾,围裙之类的厨房用品卖。
暮年侧眸,按捺住买毛巾给风之羽擦头发的心思,
按捺住买十条围裙,前前后后给风之羽穿上取暖的心思。
明知道她会吓到,她不会收下他给的东西,但暮年还是进了商店。
“买雨伞吗?小伙子。”
老板热心的递给他一把伞。
暮年望出去,外面下着小雨,风之羽为了离他远一点已经走到屋檐外面。
细雨纷纷洒落,像一场盛大的柳絮飞扬,尽数落在她的身上。
暮年懊悔的蹙起眉,他应该离她远一些的。
老板见他一直望着外面出神,拿伞轻轻敲了敲收银台提醒,
“最好还是买一把伞备用,雨又大了。”
暮年微微点头,接过伞,去货架上拿了一条毛巾,
又觉得风之羽浑身湿透了,怕不够用,连续拿了三四条,总共五条毛巾,
正准备去拿围裙的时候,外面响起车鸣声。
暮年看出去,是风家的车,他认得。
一瞬间,所有的紧张期待全部消散落空,只剩下无尽失落。
他还在想要找什么借口跟她说话,要怎么把这些东西给她。
如果他靠近,她会不会吓到,他要怎么解释自己送这些东西呢?
邻居的身份可以吗?
奶奶在的时候,经常给邻居送东西,拜托他们帮忙收成熟的庄稼。
那些人都笑呵呵的答应说:邻居就是应该互帮互助。
可是奶奶去世之后,沙河村的所有人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小时候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就像是挡潮的一块大坝,突然决堤。
“怎么了?小伙子?”
老板见他站在货架前久久不动,关切的问道。
暮年从悲涌而来的情绪中回神,从货架上取下十条围裙结账。
第二天深夜暮年接到通知去了十三巷,一连几个月都没出现。
风之羽放学后聊起他,从贾青青口中得知暮年就住在她隔壁。
风之羽还觉得奇怪,隔壁那栋别墅一直荒废,她从没见过有人住。
怎么突然间就住人了,还没有一点动静。
也没见家政公司的人去打扫,空了那么久,灰尘不知道积了多厚,还有家具也要重新添置吧。
住在隔壁的她是一点没听到什么响动,完全是无声无息就住了人。
电视里面演的变态就是这样悄悄咪咪住在目标附近,然后深夜行凶。
风之羽越想就越觉得隔壁那人没安什么好心。
这几个月又没见过隔壁有人出门,她又在想他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
一天早上风之羽在家休息,难得起个早床,又遇上晴朗的天气,心情也美妙。
下楼的时候,照顾她长大的慧姨正在更换垃圾袋,
风之羽主动要帮忙做家务,哼着小调左右手提着大包小包的垃圾出门。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嘿!好风光……”
“嘭!”
突然一声重响,风之羽惊一跳回头,手里的黑色塑料袋没拿稳,垃圾撒落一地。
隔壁的别墅门口倒着一个人,上半身虚晃的靠在门上。
是那个没礼貌的人。
他怎么了?
风之羽怔在原地没有动,隐约看到他的衣服上有血迹。
心脏蓦地停顿一下,紧接着慌起来。
他一直都没动过,是昏倒了吗?
风之羽探着脑袋远远观察着,内心纠结要不要去看看,又唯恐他是个坏人不敢去。
“慧姨!慧姨!”,风之羽跑回家准备找佣人出来看看再做决定。
等她拉着慧姨出来的时候,隔壁别墅门口已经没了人影。
风之羽猜想他可能是进门了,也可能是去医院了,就没再跟慧姨提这事。
像这种沾血的都不是什么正经路子的人,她们还是少沾惹为好。
“我把垃圾洒了,慧姨。”
风之羽及时转移注意力,指着垃圾箱旁边散落的一袋厨房垃圾。
慧姨笑笑说没事,拿来扫帚收拾。
风之羽跟妈妈约好周末去爸爸的公司剪彩,现在离中午还早。
她又打电话跟贾青青聊起这件事,两人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一晃就临近中午。
风之羽换好礼服上车,路过隔壁的别墅不禁多看了两眼。
那人的门口有干涸的血迹……
风之羽只觉得浑身发汗,她家隔壁怎么住了这么一个人。
如果是她多想了还好,但那人要是真是像悬疑剧里演的那种变态就麻烦了。
“司机叔叔,你知道我们隔壁住的是谁吗?”
车子已经驶出小区,风之羽出声问,司机下意识的看向后视镜。
“小姐,你见过隔壁有人在住吗?”
显然,司机还不知道隔壁别墅住了人。
风之羽摇摇头,没再说话。
隔壁别墅有住人这件事,在她的已知范围内,只有她和贾青青知道。
慧姨也不知道。
“南风纺织有限公司”
风之羽从车上下来,念着厂区招牌上的字。
剪彩安排在厂区门口,专门请设计公司布置了一下场地。
厂区门口临时搭建了一个台子,底下安排了一些座位,放了些瓜子花生。
周围的树上挂满了生意兴荣,财源广进,开业大吉万事如意,之类的好彩红条。
风之羽下车的时候有礼炮打响,彩带礼花自半空洒下来,
主持人拿着话筒字正腔圆的介绍她的身份,厂区的员工一阵欢呼。
隔着人群她看到了红地毯舞台上的爸爸妈妈,正要走过去,
一袭白色西服的南陌出现在她面前,梳着背头,流利的脸部线条凌厉,显得成熟,
鼻梁英挺,面部平整贵气,五官分明如精心雕刻,
眼窝有着西方人的深邃,又有东方人的睿智,俊美绝伦,风度翩翩。
风之羽注意到他的绅士手,扬起唇微微一笑,顺着他手臂示意的地方走过去。
“你今天很帅。”,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夸奖道。
南陌替她拉开椅子,“谢谢,但跟之羽妹妹比起来,我就太逊色了。”
风之羽轻笑出声。
哪有跟女孩子比美的,也就是南陌会有这样的幽默风趣。
跟他相处起来,她有时会忍不住内心悸动,但更多的是轻松愉悦。
南陌很会为人处世,无论是长辈还是小辈,他都能相处得很好,并让人喜欢。
“我先过去。”
南陌突然凑在她的耳边说了句,风之羽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他的父亲。
她朝南陌父亲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南陌在主持人的介绍中隆重登场,接过话筒开始致辞。
说了一大堆企业文化,发展方向等等等等。
风之羽觉得无聊,她也听不懂这些。
只是觉得南陌今天很不一样,有种少年老成的稳重感。
和平时阳光大男孩的样子不同。
今天的他更像是能够独挡一面的成功人士,身形伟岸,气质卓绝。
虽然年纪不过二十,企业规划谈起来却侃侃而谈,经验十足。
舞台上有她的家人,还有南陌和南伯父,及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主持人。
风之羽没事做,开始比较起台上的人谁最好看,比来比去还是觉得南陌各个方面都是最好的。
最年轻。
最好看。
穿西服最帅气。
身材也最好,最高。
男主持人根本没法比,就连她自己的爸爸都输给了南陌。
风之羽又把视线移到爸爸脸上,五官轮廓不差,就是有点松弛,胡子拉碴的,如果年轻十岁不一定比南陌差。
南风纺织有限公司是整个工业园区开工典礼排场办得最大的。
午饭时间,工业园区许多其他厂的工人路过都会在厂区驻留看两眼热闹。
厂区门口是很大的一块空地,中午有请来的厨师摆好桌椅,碗筷,饭菜,
工人们一边在吃开工饭,一边看台上的老板领导讲话。
中途风之羽被叫上台剪彩,礼炮齐齐奏响,足足放了半小时的彩花彩带。
风之羽是第一次被家里带来参加开工剪彩,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早知道这么无聊,她说什么也不来。
还不如跟贾青青去游乐园。
吃完饭,爸妈,南陌和南伯父要在工厂视察机器运行,确保明天可以正常开工。
跟南陌道别后,司机就送她回去了。
……
八月盛夏,火热的太阳炙烤大地,道路两旁的矮树丛蔫儿得没有活气。
泥瓦色的洋楼留下经年干涸的雨痕,是常年无人居住的标识。
风之羽去爸妈外地的公司玩儿了回来,路过别墅,让司机停下车打开车窗。
自从三年前那天早晨丢垃圾的时候见过这栋别墅的主人,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有人住。
别墅大门紧闭着,有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锁着。
别墅门口的白色鹅卵石缝隙中生出几根杂草,她记得那个人上次流了很多血在门前。
现在已经没有痕迹。
曾经她有想过那人是不是伤得太重已经去世。
但三年间不断有小区里的邻居提起那个人,每次聊起的话题都是恶劣的。
久而久之,他成了家家户户都知道的人物。
可惜,是个风评不好的人。
还有人说见过他回家,每次都是带着伤,或者晕倒在门前。
但风之羽一次也没再见过他。
她问过家里人,也没有人看见过。
倒是慧姨经常跟小区里的其他佣人聚在一起聊天,说的十句有五句都是:咱们小区里有个怪人。
这是所有人普遍认可的标签。
就连菜市场的大爷大妈都知道这么一个怪人存在。
其实按照他们的谈话内容来看,说是怪人,已经是很委婉的形容。
风之羽到家,慧姨听到动静就赶紧出来接她,“小姐,最近少出门。”
风之羽大概猜到她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面露疑惑的问了声:
“为什么?”
慧姨关上门,“我们隔壁不是有个怪人在住吗?
我今天听起菜市场的张姐说,她远房侄儿的同学老家村里的人和隔壁那人认识,
他脑子有问题,小时候就被查出来精神问题。”
“……”
远房侄儿的同学的老家村里的人?
这得是松阳镇到北京大都市的距离那么远吧,亏她们吹得出来。
“这你也信?”,风之羽看向慧姨。
这不明摆着赶热闹吹大牛吗?
“小姐,你别不信,我昨晚上失眠睡不着,到院子里吹吹风听到隔壁有动静……”
风之羽瞬间来了兴趣,“然后呢?”
“然后出去看了两眼,刚开始没看到人,一转眼隔壁就亮了灯。”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里面有人呗!”
风之羽觉得慧姨在大惊小怪。
“不不不,我还壮着胆子过去看了门口的的铁链子还拴着,就没看到人进去过,灯突然就亮了。”
“……”
慧姨说得神乎其神,好像是撞见了鬼。
在风之羽看来,不过就是人家家里有后门而已。
但慧姨不这么认为,再三反复的叮嘱她一个人绝对不能出门。
要是鬼可以买张符护身,但那人要是个精神有问题的,杀人犯法都没人奈何得了他。
慧姨又一再跟她说起隔壁住户的骇人事迹,多少有点真假待定,掺了水分。
风之羽也只听听,不以为然。
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她表现得无所谓,不过是几年没再见过那人。
她没做过什么坏事,也没背后说过他一句坏话,
就算他要发疯也不会那么巧找上她吧。
但事实上,就这么巧。
“阿tui!臭乞丐,臭乞丐!”
风之羽和贾青青约好了,在经常画卡通墙绘的那条街见面,拐角处刚好遇见她三年未见面的邻居。
而且,她被人传的邪恶又不正常的邻居……竟然在被小孩儿欺负。
暮年没管一群小孩儿围着他吐口水,一双黑瞳始终垂着,径直往前走。
他好像变样了。
长高了,变白了,也没那么瘦了。
风之羽诧异他的变化之大,同时也对他心生畏惧。
暮年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薄款黑色卫衣卫裤,面料已经洗得发白,清瘦的轮廓冷冷散发出吸血鬼一般的锋芒。
只瞄一眼她就觉得这人不是好惹的。
但……小孩朝他身上吐口水,他也没还还手。
看来,耳听为虚。
慧姨从外面听来的,也不全是真事。
他看起来脑子也没有不正常。
暮年在小孩的围攻下停住脚步,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睫毛微颤抬眸,肢体微不可查的顿了下。
是她……
他盯着她,黑眸深的浓郁,仿佛平静的深水之下藏着汹涌暗流。
风之羽只跟他对视一眼,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这人怎么越长越阴沉可怖了。
……
时间飞逝,日子恍恍惚惚过去。
关于暮年的坏事迹也越传越离谱,但时至今日那些八卦圈也没有人扒出他的身份,名字。
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风之羽知道了。
常年在外地工作的父母,也知道自己家隔壁的住户是具有危险性的,还特地打电话来关切叮嘱。
风之羽敷衍两声挂断电话。
虽然隔壁住户的坏事迹传说一直在发酵,但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那人了。
而且,他似乎不像别人口中说得那么坏,
最多是长相太妖孽危险,脸色阴森森的,看着摄入而已。
那群小孩子欺负他,他不也没做什么吗?
但这只是她强装的勇敢而已,谁知道她半夜都会梦到暮年突然发疯,提刀砍她。
风之羽家里条件好,成绩也好,十八岁毕业去家里的公司学习,父亲有意培养她。
毕业前夕,风之羽约了贾青青,南陌,
还有平时要好的几个朋友在别墅区的公园草坪,办了场烛火野餐。
大伙儿喝的不少,都有些醉意朦胧,躺在草坪上谈阔未来。
贾青青喝多了要吐,酒量好的南陌替风之羽去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