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公粮的时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还会有人穷得上不起学吗?
“你真的没上过学?”
风之羽看向暮年两只手不安的搅着衣服,意识到他在紧张。
心里有种不知道是什么感受的情绪,堵得她心口难受,
是歧视,还是怜悯,她自己也分不清。
不过有点同情他,倒是真的。
她索性就切换了话题,这个问题问得暮年紧张,她也不自在。
暮年两只手紧攥着自己的衣摆,扯出褶皱,肩膀耸拉着,
高大的身形笔直的立在她面前,头颅却是低垂的。
风之羽看着他问:“我的脚怎么办?”
她的脚已经肿得这样厉害,不去医院是不行的。
暮年单薄的身子沐在粉色中,光晕穿过他的发丝,
淡粉的光色落在他干燥的皮肤上,蒙上一层迷幻的邪气。
他张了张唇,唇角有些干裂,似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回肚里。
风之羽注意到他脸上的微表情,拿起一个兔娃娃抱在怀里,默默等待他的下文。
暮年生的气质阴沉,眉深鼻挺,棱角分明,下颌线弧度透着凌厉,
他那双眼睛不论在高兴,还是悲伤,
里面的阴郁仿佛从灵魂深处浮露,与生俱来。
风之羽有时候看着他满心欢喜的抱着自己亲吻,
也会觉得那是一潭冰冷彻寒的黑色深洞。
“阿羽......可以教......我吗?”
好半天,暮年才支支吾吾的说出一句不连贯的话。
风之羽倒是莫名。
他这是要她教什么?
“教你上学?”,风之羽困惑的问。
暮年攥着衣服的手更紧,手背上三根粗大的青筋高高鼓起。
他低低的应了声:“嗯。”
风之羽抱着娃娃,乌黑莹亮的大眼睛思索着,
“我可以让爸爸想办法帮你上学,但是......你得放......”
话未说完,暮年就霍地抬起头,
黑石般的瞳凝着她,风之羽全身有些发凉。
看来暮年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暮年松开紧攥衣服的手,大步逼近她,扑进床褥里去搂着她,
“阿羽,别想离开我!”
他浑身绷紧,阴郁瞳眸里的激动近乎撕裂他的眼。
风之羽不敢再提这件事,转口喊痛,“我的脚......”
暮年忽的一口狠狠咬在她的手掌,力道不重,却留下两排明显的牙印。
“阿羽要乖~”
他喃喃低语。
咬完她的手掌之后,立马又满眼疼惜的舔了舔,留下湿腻。
暮年捉住她的脚放到被子外面,两只手托着她的小腿,没敢碰她脚踝以下的肿伤。
“阿羽......”
暮年的声线里溢出痛惜。
风之羽朝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在自己脚踝破开的伤口滑出来的血痕,
一滴血在她的目光中下落进床单里。
风之羽呼吸顿停,下意识的动了动腿,引来一阵牵扯的痛。
她抓紧手里的娃娃,喉间溢出呜呜的声音,嚷着好痛。
暮年听得她喊痛,胸腔里一阵一阵的抽紧,
“阿羽......”
他拿着药膏,睫毛都随着她每一声哼痛颤抖,又不敢胡乱给她的伤口抹药,
“阿羽,我......我给你抹药。”
他征求她的同意,很快被风之羽情绪激动的拒绝。
“我要去医院。”
风之羽抓住他的手,看着他,清澈的一双眼里全是期待、恳求。
暮年一只手托着她的小腿,犹豫的垂下眼去。
他想过带阿羽去医院的,但是他不信任医院,他也从来没有去过。
对于陌生的地方,他不敢赌,他不敢把阿羽交给陌生的人。
“暮年,我会死掉的!”
风之羽吼出声,她的脚都这样了,
还不去医院救治,不死也得变残废。
“不死!”,暮年眼眶猩红,“阿羽不会死,阿羽死了,我也会去陪阿羽的。”
他握着她小腿的手陡然失控用力。
风之羽眼睫上垂着泪珠,声音一抽一抽的:
“你刚刚不是还求我告诉你该怎么办吗?
我现在说了你又不做,暮年你是不是想看我死!”
风之羽是被自己的脚伤吓到了,不看还没觉得多痛,
这一看到,内心就无端涌上来担心害怕。
她怕自己的脚肿成这样,会变成瘸子,
也怕脚踝上被锁铐磕出来的伤口留下疤痕。
“我不是!阿羽,阿羽,我不要你死,不要!”
暮年猩红着眼,看到她濡湿眼睫的那一刻,眼泪猛地涌出来,
激动的哄着,全身都在细微的发颤。
仿佛是急切的要告诉她,他有多在乎她。
“阿羽,不怕。”
暮年搂着她,细细密密的吻着她的眉心,殷切又惶遽。
“那我要去看医生。”
风之羽见他讨好的吻落下,语气也放软下来,
“我不想变成瘸子。”
暮年听到‘瘸子’两个字的时候,愣了愣。
眼底划过细微的期待,转瞬间又涌上无数的痛惜,携变成潮涌的泪。
他不能伤害阿羽,不能。
深夜,一股浑浊的水流从墙缝里淌入狭窄的老巷子,充斥着鱼腥气。
风之羽穿着厚厚的睡袍,外面还裹着男士宽大的卫衣,
一个破旧的渔夫帽戴在头上,遮了她大半张脸。
老巷子破旧,屋檐压下来,看不到天,
墙上的石灰泛着陈旧的黄,地上零散着几块断裂的黑砖,
地面潮湿,散着腥臭。
深夜里的老巷子天气阴凉,即使里里外外裹着厚厚的衣服,
风之羽仍然觉得冷,缩着身体往暮年怀里钻了钻。
暮年抱着怀里的人紧了紧,俊眉微拧,脚步加快,
布鞋踩进地面的水里,裤腿上溅了几颗带有鱼腥气的浊水。
风之羽闻到更重的鱼腥味,抬手捂住鼻子,“暮年......”
“嗯。”
风之羽微撅着唇,对这个地方很讨厌,“我们去什么医院?”
这个老巷子又脏又臭,看起来不像会有医院的样子,
而且再往前面走,就是尽头了。
“是一个诊所。”
“诊所?”
风之羽惊诧,放下鼻尖的手指:
“你不是说带我去医院吗?你骗我?”
她瞪着他,没受伤的一条腿踢了踢空气,非常不满暮年的欺骗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