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杨盘十有八九就是个野路子出身。 那你作为他的手下,是不是和他一样? 大堂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韦氏子弟们都饶有兴致看着任群,想看看他怎么回答。 这既是韦边在嘲讽任群,也是韦边得到韦逵的眼神示意之后在试探任群。 既是试探他的底细,也是试探他的能力。 后者更重要。 因为任群也好,杨盘也罢,到底是不是真的出身世家,那重要么? 乱世之中,世家的名头虽然也还好用,但是远远比不上拳头重要! 韦氏真正看重的,还是杨盘手中的那些兵马,以及杨盘在少陵坞堡之中还不知道有没有的话语权和知情权。 任群微微一笑:“颍川郭氏,不比弘农杨氏,非是什么高门望族、四世三公,余不过郭氏小小子弟,又何必冒充?若是冒充的话,也应该冒充颍川荀氏才对,不是么?就像韦兄,亦是韦氏直系子弟。”
韦边怔了一下,旋即露出怒色。 旁边的韦氏子弟们亦是神情不善。 好一个郭群,怎地说话如此难听! 颍川郭氏不需要冒充,因为不是高门望族。而韦氏也没有必要冒充,那自然就是说韦氏也不过只是个小世家、地头蛇了! 可是发怒也没用,因为人家说的还真是事实。 四世三公,韦氏没有;子弟遍天下,韦氏没有。 韦氏真正有影响力的,还真就这长安城南的一片地,而且目前看来这影响力也没剩下啥了,周围的世家们都在虎视眈眈。 说是影响力,还不如说是仇恨值呢。 流散的颍川郭氏,可以说是丧家之犬,惶惶不安。 可是现在面临强敌并且刚刚还被敌人打劫一番的京兆韦氏,难道就比郭氏强么? 人家是因为战乱,没得还手。 韦氏现在是被打了脸,手里有兵马,却不敢还手。 高下立辨。 这郭群说韦氏和郭氏一样,好像话里都有点儿怜悯之意。 这就很过分了,让韦氏子弟很想反驳、甚是愤怒,可是到头来却又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嘲笑人家的资格。 韦边刚想要说什么,旁边的韦逵做了一个阻拦的手势,导致他只能忍住,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韦逵则淡淡说道:“颍川郭氏多谋臣,郭兄弟如此伶牙俐齿,倒不像是一个谋臣,而像是一个论客。”
论客,又如何能够和谋臣相比? 一个是居中主持大局,而另外一个只是耍嘴皮子而已。 任群笑了笑,韦逵的反击来的如此犀利,也在预料之中,毕竟韦边是在韦氏坞堡的大堂上当着韦氏这么多子弟吃了暗亏,顺便韦氏也跟着被嘲讽一番,身为家主的韦逵肯定要找回场子。 不过韦逵语气平淡,并且更像是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说明他很是克制。 也说明在他的心中,已经拿定主意,要和杨盘合作,所以没有必要对着任群发一通火,那样等于自己把路给断了。 表示一下韦氏也不是你们随口就能嘲讽的,便可以了。 任群打起精神,韦逵的这个反应无疑在告诉他,此事能成,也在告诉,眼前的这个人物,不好对付。 自己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引起他的警觉。 还好刚才自己的态度足够坚决、反击足够强硬,一时间让韦氏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之前各个村寨对他们韦氏所做的那些事上去了,大家自然而然的接受了眼前这个家伙就是郭氏子弟的结论。 毕竟大家质疑人家的出身,人家针锋相对,也在情理之中。要是任群含笑应下一切,那才是有鬼呢。 这些大世家,个个都有自己的骄傲,更何况是颍川这一亩三分地上的。易地而处,韦氏子弟也容不得别人质疑自己的出身。 任群对韦逵的这句评价不置可否,而韦逵并不在乎他的沉默,径直说道:“贵主命尔前来,所为何事?少陵坞堡之兵,刚刚还曾经和我韦氏浴血厮杀,双方只有血仇,没有恩情。”
旁边的韦氏子弟们也纷纷附和。 又是一轮新的试探。 双方就像是站在黑暗中同时发现了对面的两个刺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就只能互相试试探探。 任群摇头:“韦家主此言差矣。”
“哦?”
韦逵拖着长腔。 “其一,非是贵主,而是兄长。”
任群缓缓说道,“杨大哥以兄弟称呼我等,我等亦以兄长待之,为兄弟,纵两肋插刀!”
韦逵一笑:“没想到杨兄倒是颇多江湖草莽之气。”
“流民逃难,如果不能兄弟齐心,如何闯出一番局面?”
任群径直说道。 只言片语之间,一副杨盘带着几个好兄弟披荆斩棘的场面已经浮现在众人的脑海之中,紧接着,杨盘的形象上又被增加了几个形容词,比如“讲义气”、“狠辣”。 不讲义气,自然不能让这些人死心塌地。 不狠辣,又如何能活下来? 这,倒是一个靠得住的盟友。 讲义气往往就意味着也有信用,狠辣又代表着打仗不会磨磨蹭蹭。 “其二呢?”
韦逵也收敛起来笑容,正色问道。 “其二,少陵坞堡中,我们只是客。殷存也好,后来到的杜家少主杜英也罢,都不把我们当做真正的自己人。”
任群紧接着回答,“既然如此,少陵坞堡和贵寨是恩是仇,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的兄弟也都受到监视,并没有参与到之前一战中,因此我家兄长和韦氏之间,应当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那就是可以合作了。 韦逵当即郑重的向着任群一拱手:“之前余不了解实情,多有冒犯,还请郭兄弟恕罪。”
这就很有诚意了,不然以韦逵的身份,顶多口头表示一下自己之前错怪了就好。 “既然诸位好汉都被监视,那么郭兄弟又是如何过来的呢?”
一名族老忍不住皱眉问道。 “好汉”的称呼,表示他们还是认可任群所说的。 但是这个疑惑,大家终究还是有,任群必须要解释清楚。 “这有何难?”
任群不由得一笑,“我家兄长在少陵坞堡经营日久,杜英和殷存以为坞堡之中还是铁板一块,如臂指使,太天真了!派来监视的人之中,自然有和我家兄长情投意合的兄弟愿意露出一些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