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如何忍心看着自家女儿的心灵陷入长久的黑暗之中? 怕是一生郁郁难平,还有可能做出傻事。 因此他果断的呵斥杜英。 杜英笑了笑,谢奕的态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明显的转变,从一开始对杜英勾搭自家女儿的不满,变成了现在对于未来女婿的维护。 或许谢奕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是对于杜英,这个结果已经足够了。 至于其余的能够让杜英真正可以用平起平坐,甚至是高人一头的身份向谢家提亲的资格,现在杜英的确还没有,但是只要一切顺利的话,很快就会有的。 “且来。”
谢奕脸上的愤怒显然已经消散,虽然对于杜英和谢道韫这一对小儿女的胡闹很是不满,但是现在也不好继续发作。 长安战事在即,能够打下长安,一切都好说,一直打不下长安,形成僵持的局面,就意味着桓温的失利,那么杜英背后的靠山就直接崩塌了一半。 杜英自己应该都会知难而退的。 谢奕如是想着,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他的确不擅长处理,或许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所以一向在沙场上所向无畏的他,在这件事上也只能随着杜英的意思,选择沉默和逃避。 杜英看出了谢奕的多半心思。 知难而退? 想多啦! 历史证明,桓温能够拿下长安,或许还会愿意和江左世家讨论一下利益分割的事,而桓温拿不下长安,那么他难道会静静地等待江左世家来跟他算账? 兵权,掌握在桓温的手中。 大江上游,控制在桓温的手中。 这家伙只会气势汹汹的回到建康府,用手中的兵刃夺得大权,以防止下一次北伐的时候还有人拖后腿。 毕竟历史上后来桓温北伐的时候,为了防止谢安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可是把王家、谢家不少骨干人物,甚至谢安本身都给征召入军中,充当幕僚的。 因此关中之战若败,杜英只要抱紧了桓温的大腿,那么王家也不能把杜英怎么样。 只可惜以谢奕的思维,显然想不到这一点。 这样或许也好,洞悉天下,还是太累了。 当一个指哪儿打哪儿的工具人,不是挺好的么? 杜英如是羡慕着,跟上谢奕的步伐。 而等候在议事堂中的众人也没有闲着,的确如杜英之前所吩咐,正在低声讨论着当前的战局。 但是很明显,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两军主帅在后面“王见王”,也不知道是吵起来了还是直接动手,双方保不齐转眼就有可能撕破脸皮。 不管这几日大家相处有多么愉快,各自的立场显然还是很坚定的。 关中盟的将领们都做好了为自家盟主出头的准备。 这里不管怎么说都是林氏坞堡,是关中盟的地盘,别说是直接动手怕不怕你们了,只是让负责做饭的盟中妇孺在汤饭里做点儿手脚,就足够你们受的。 倒是谢奕麾下的将领并不是非常担心主帅的安危。 毕竟谢奕个人的武力有保证,大家并不觉得杜英能把谢奕怎么样。 但是这争执只要起来,就有可能导致两军之间出现不可弥补的裂痕,因此能够避免,大家当然还是期望避免的。 随着屏风后脚步声响起,众人也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抬头看去。 谢奕和杜英一前一后,有说有笑。 “长安氐蛮,秋后的蚂蚱罢了,蹦跶不了几天,伯父无须担忧。”
杜英看上去挺轻松的。 谢奕亦然捋着胡须:“不错,这个说法有趣!但是这氐蛮想要做秋后的蚂蚱都不行,秋后,这场战斗就得结束了。”
众人瞪大了眼睛,你们两个刚刚离开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一个咬牙切齿,一个慷慨赴难。 大家都已经做好了见血的准备,结果就这? 这摆明了一副翁婿相谐的景象。 难道谢司马真的被杜盟主给说服,现在打算把闺女许配给杜盟主,两家结成秦晋之好? 在场的将领们哪里会在乎什么王家、谢家的,他们看到的当然是眼前的并肩作战。 这当然是喜上加喜的好事。 王猛倒是一副早有所料的风轻云淡模样,先迎上去: “司马、盟主,趁着这一会儿功夫,属下等已经讨论了一下长安城外战局的布置。”
杜英微笑道:“师兄且说说看。”
其实他和谢奕之间刚刚还“剑拔弩张”,现在的关系自然远没有到把臂言欢的地步,只不过两人都是军中主帅,当然很清楚现在正是齐心协力的时候,军中的士气不能因为双方甚至都不能确定是不是存在的矛盾而受到影响。 与其不冷不淡,让将领们在那里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如先维持一副良好的关系。 当然,对于杜英来说,这自然就等于在借助自己和谢奕的这种默契来向军中将领们传达出来一个意思: 两边真的有可能要结下姻亲。 不然谢奕为什么没有生气? 不然这两个人不可能看上去一点儿隔阂都没有。 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一旦形成,自然就很难更改。 日后就算是真的出现什么变故,恐怕大家也会觉得,是谢家和谢奕违背了曾经的诺言。 小小的控制舆论的手段罢了。 “诸位!”
王猛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议事堂上众人的思索。 并不是王猛想要破坏杜英的“误导”,而是误导这种操作,本来就应该是让人来不及细细思索,所以现在正好引到其余的话题上去,大家对谢奕和杜英态度的看法,也就停留在了第一反应上。 只听得王猛侃侃而谈: “我等当面,为苻融所部,麾下兵马经过整编之后维系在八千左右,其中既有强怀残部,亦有苻黄眉麾下。前者是临时招募之丁壮,后者却是在昆明池连战连胜的精锐。 现在苻融也在尝试着对这些兵马进行整编,不过因为苻黄眉清白未定,强怀更是已经被氐人作为之前战败魁首,所以这两部兵马的士气不会很高,威胁其实并不大。 真正有可能对我们构成威胁的,其实是灞桥外的苻雄以及长安以西的鱼遵。”
“可若前后两者能被牵制,那么我军便可破苻融而直攻长安。”
戴逯在一旁斗志昂扬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