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羌狠狠一催战马,再次越过王猛,只留下一句话还回荡在王猛耳侧: “邓某愿为前驱!”
王猛提着剑,看向前方邓羌纵马狂奔的身影。 这家伙之前还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和氐人作对来着。 现在已经是关中盟的形状了。 随着邓羌一马当先,随着王猛杀出营寨的士卒们,也嗷嗷叫着往前冲。 他们这些丁壮,或许硬生生的填入到刚刚寨墙外的血肉磨坊中,坚持不了多久就要崩溃,可是现在这是肉眼可见的顺风仗,哪里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们当然不会去考虑,氐人为什么要撤退,只是认为我们赢了,此时追杀,理所应当。 而且本来在这一战中,这些丁壮们也没有表现的机会,一直在营寨之中忐忑不安的等候命令,结果等来的还是追杀敌军的命令。 此时自然生怕自己毫无功绩,最后分发缴获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而邓羌麾下犹然还能战的将士,此时都奋起余勇,追着主将的背影。 关中盟将士的队形零散,甚至不少人衣甲不全或者有所破损,看上去分外狼狈,相反,他们前方追击的敌人,跑的却很整齐。 这也算是谁都没有料到的景象了。 而即使是这样,即使是关中盟的军队看上去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苻融都一直没有下令折回,好好教训一下过于猖狂的关中盟。 这更让王猛确信,战局,发生了变化。 “主簿,主簿!”
传令兵狂奔,“灞桥急报,盟主阵斩苻苌!”
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此传令兵一路行来,也是高声呼喊。 很快,关中盟的将士们就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苻苌,苻苌是谁? “那氐蛮的太子,莫不是叫苻苌?”
不久之后,就有人犹犹豫豫的问道。 接着,虽然疲惫,但仍然向前追杀的军中,爆发出一声声欢呼。 氐人太子,都被我们盟主斩杀了! 难怪前面这些家伙急匆匆如丧家之犬。 “盟主万岁!”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来,整个原野上都回荡着关中盟士卒的欢呼声。 王猛此时也得到了消息,果然不出所料······ 他也猜测到肯定是灞桥战场出现了变化,迫使苻融必须要尽快回军,以保证长安的安全为上。 只是王猛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苻苌死了。 自家师弟还真是一声不吭就给带来了一个大惊喜啊。 只可惜,王猛在之前还曾经幻想过,会不会是苻健突然驾崩之类的,那样氐人更会内部大乱。 不过世上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能够杀了苻苌,也不知道盟中付出了多少代价。 追出去半里地,氐人并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王猛便也知道,苻融虽然无心恋战,可是仍然并不会给自己可乘之机。 所以他也果断下令收兵。 一路追杀,也俘虏了数十名氐人士卒,击杀的更是上百,总不枉大家跑了一遭。 更重要的是,被一帮看上去乌合之众、残兵败将一样的敌人追杀了这么远,对于氐人士卒的士气打击肯定是致命的。 苻融本来就没有拿下关中盟的小小营寨,此时又仓皇撤退,其军中将士,又如何还会继续信任他? 作战,也不能只看实打实的伤亡。 “希望尔可收拢好军心,下次再战吧。”
王猛勒住战马,目送苻融引兵离去。 邓羌此时也折返,脸上同样带着喜色,历经这一次并肩作战,邓羌似乎已经完全把自己的心放在了关中盟这边: “当为盟主贺,当为主簿贺!”
“保全林氏坞堡,应当先为将军贺!”
王猛笑着说道。 娴熟的商业互吹。 两人对视一眼,升起“合作愉快”的感觉,齐声说道: “更当为关中盟贺!”
说完,王猛哈哈大笑,扬起马鞭指着前方的苻融,也似乎越过苻融指向更北的长安: “苻苌身死,苻融遁走,这长安,似乎又有一出好戏了。”
邓羌错愕:“这······应该不至于吧?”
都已经国难当头、风雨飘摇了,氐人内部还能有什么矛盾爆发不成? 虽然邓羌在氐人中厮混那么长时间,也知道氐人皇族内部的争权夺利一点儿都不比晋人来的差,但是并不觉得这个时候了,他们还会有这种好心情? “那谁知道呢,且看着。”
王猛转而用马鞭轻轻敲着手心,“你我尽力了,剩下的就是坐等盟主再传佳音。”
说到这,邓羌不由得轻叹一声:“之前犹是小觑了盟主。”
王猛笑了笑,邓羌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说明杜英斩杀苻苌,也的确给了他不小的刺激,让他意识到,氐人,这关中汉人遗民迟迟不敢翻跃的高山,也不过尔尔。 氐人、羌人,乃至于那些胡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也是人,也能杀死。 “我家师弟,应如是。”
王猛骄傲地说道。 邓羌瞥了他一眼,虽然这话无从反驳,但是王猛的这个语气,让邓羌总觉得这家伙也在自夸。 师弟应如是,那他这个做师兄的,岂不是更厉害? ———————————— 原本淅淅沥沥的秋雨,已经越下越大。 灞桥战场,笼罩在凄冷的雨中。 弓弦已经都被润湿,无法使用,唯有晋军的霹雳车,犹然还在咆哮,不过风雨携来的薄薄雾气也遮挡住了视线,霹雳车也没有了准头,为了防止砸到自己人,只能逐渐往纵深射击。 大多数的石弹都落在了空无一人的泥泞中,这更多的只是霹雳车在宣告自己的存在罢了。 倒是氐人使用的小型投石机,仍然还在发挥作用。 灞水就那么宽,桥只有一座、船则铺满了水面,只要对准灞水的方向砸过去,总能有点儿收获。 不过随着苻柳兵败后退,灞水岸边也不全是坚守不退的氐人。 谢奕和杜英率军冲锋在前,而跟在后面的戴逯和朱序自然就负责 扫荡岸边壕沟和胸墙内外躲藏的敌人,让不少船只能够顺利靠岸。 已经分别月余的两路兵马来不及庆祝会师,便继续分别,一路继续扫荡岸边,一路则向纵深进攻。 苻柳的兵败,显然出乎苻雄的意料,不过苻雄还是冷静的传令苻生继续守住桥头,自己则率领骑兵增援。 “又是老熟人啊。”
杜英抬头,看着雨幕中绰绰约约出现的骑兵,不由得感慨一声。 谢奕则斗志高昂: “那你我伯侄再战他一回!”
杜英慨然道: “愿为前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