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哈哈大笑着扬起手中的马鞭,指向天边已经呈现出轮廓的长安城: “上一次是贤侄为前锋,这一次自然就轮到伯父开路了。”
杜英赶忙拦住谢奕: “伯父身为我军主将,怎能行如此冒险之事?”
谢奕登时不满的哼了哼: “那你倒是说说,谁来最合适?若是再让你小子上去冒险,阿元见到余之后,怕不是要连番责问。”
杜英无奈: “小侄若是让伯父冲锋在前,那阿元到时候会饶得了我?”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旋即皆是一笑。 没想到对方一世英名,竟然都被谢道韫拿捏住了。 “罢了,罢了,这样,”谢奕想了想说道,“若真如贤侄之前所言,长安城中的氐人也可能严阵以待,战场风云更是瞬息万变,你我不如一并坐镇中军指挥,若有变故,也好及时商议。”
“如此甚好。”
杜英果断的点头。 并不是他害怕厮杀,而是现在杜英已经从原来的开卷考试变成了闭卷考试,他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样的惊喜。 坐镇中军、总揽全局,总归是好一些。 “那就让你我两部的儿郎们比拼一下?”
谢奕接着问道。 “也好,那现在朱序不在,任渠也是伯父旧部,若是让他上阵的话,胜之不武······” “诶诶诶!”
谢奕当即开口打断杜英,“什么胜之不武?难道贤侄现在就已经觉得稳操胜券了?可不要托大。”
杜英当即一脸郑重的指了指身边已经跟上来的各个将领: “小侄还以为伯父之前调拨过来的都是麾下最精锐的兵马呢,难道伯父给的都是歪瓜裂枣?”
戴逯、谢湖等人登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一个个都用打趣的眼神看向任渠。 任渠也涨红了脸,狠狠地瞪过去。 作为曾经统带谢奕中军的校尉,他的官衔虽然不算高,但是麾下将士绝对都是百战精锐,不然的话当时也不会让关中盟的那些家伙们心服口服。 谢奕脸上挂不住,冷哼一声: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若是按照你这么说,那伯父横竖都得输了,不然岂不是承认曾经伯父麾下的好汉子都是歪瓜裂枣。”
“所以便让任渠他们的徒弟上阵吧。”
杜英微笑着说道。 韩胤和殷举上一次就竞争偏将的位置,没有分出胜负,此时也是跃跃欲试,当即向前一步,拱手: “愿为盟主扬威!”
谢奕亦然喊道:“平道!”
戴逯同样拱手:“末将在!”
“关中盟迂回进攻龙首原西侧,平道进攻龙首原东侧,贤侄以为如何?”
谢奕接着说道,满脸都是认真的神情。 “我军迂回疲惫,不妥。”
“行啦,别以为伯父不知道,你那师兄此时肯定已经带兵北上,兵马都可以补充进去,所以让你们进攻西边,并不吃亏。”
谢奕一副“我已经看透了你”的神情,“而且还有梁州刺史呢。”
长安一乱,鱼遵自然也不再和司马勋在长安外围纠缠,因为那样的话,桓温甚至随时都能绕过长安进攻他的侧翼。 所以鱼遵也果断的向渭水收缩兵力,和苻柳、苻生等人沿着渭水构筑长安城北的防线,同时也遮蔽长安城西。 如此一来,司马勋虽然能够直接进攻长安,但是仍然还要在城西面对来自城中和渭水两个方向的夹击。 如果谢奕是司马勋的话,恐怕会主动选择向西南侧靠拢,汇合关中盟,互相掩护着进攻长安,而不会直接撞入城西的口袋阵。 杜英也不再反驳,司马勋往往会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杜英一开始就没有对司马勋抱有太大的期望。 这家伙愿意配合最好,不愿意配合就算。 当即,谢奕从容下令,各军齐发,直扑向长安城南。 鼓声阵阵,同样出击的不只是谢奕他们这一支左翼兵马。 前锋的桓冲,右翼的戴施,乃至于坐镇中军的桓温。 王师,兵分多路,如同洪荒巨兽,张开了大口,似乎一口就想把整个长安吞下! 战马奔驰起来,谢奕和杜英并肩行在军中,时而向前鼓舞前锋,时而向后督促后军抓紧跟上。 或许这些都是可以通过一个命令就能够实现的,但是谢奕更习惯亲力亲为。 杜英也跟着谢奕,做着相同的事。 对他来说,这也是一个学习的机会。 自己所拥有的那些理论知识,需要在这样的行动中逐渐变成实际的经验。 “长安,真的近在咫尺了。”
此时已经能够看到长安高耸的城墙以及龙首原一侧排开的殿宇,这场景,让谢奕也不由得发出感慨声。 接着,他无奈的说道: “刚刚怎么就着了你的道呢?”
“嗯?”
杜英有些奇怪。 他套路谢奕的此事太多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谢奕是想到了什么。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谢奕哼了哼,“所以原本余麾下的精锐兵马,交到你的手中,不见得就还是精锐。”
杜英笑了笑:“伯父这可就事后诸葛亮了。”
不知道为什么,和别人吵架的时候,总会觉得理屈词穷,可是等吵完了之后,就会突然冒出来很多想法,然后遗憾的表示: 刚刚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厮杀声骤然在长安城外爆发,这是桓冲已经率军迎上了苻雄。 苻雄的营寨仍然驻扎在长安城外,不过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这营寨应该已经空荡荡了。 所以以桓冲之威,应该很快就能踏破敌阵。 谢奕也收住话头,放眼望去。 滚滚烟尘之中,旗帜舞动、交错,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势如破竹。 胶着,战事直接陷入了胶着! 谢奕登时一惊。 至少这意味着苻雄还保留了足够的兵马在营寨内外。 “谢伯父,仲渊兄!”
背后突然想起声音。 白马银袍的小将飞快赶上来,而又落后杜英半个身位,以表示自己的尊重,对着谢奕和杜英拱了拱手。 正是袁方平。 “贤弟怎么过来了?”
杜英好奇的问道。 上一次灞桥之战中并肩,杜英知道这个年轻人一身武艺还不错,是一个比较靠谱的袍泽同伴。 不过袁方平毕竟是桓温的麾下,所以战后也重归桓温中军建制。 这也让杜英有些遗憾。 毕竟从桓温和谢伯父那里骗来更多的兵马,一直都是杜英壮大关中盟实力的一条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