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抢,白发少年先是一惊,然后大喜。
这是天上掉下来让他逃避织假发的好借口啊!
他探头看了看紧追在司空摘星身后阴气冲天的男人,觉得自己好歹得象征性演两下,让逃工这件事从态度上变得合情合理一些——诶呀,人家不是不想干活,很努力在挣扎了,但是被人掳走了是天灾人祸,不可避免呀。
少年尤为敷衍地扭了扭腰,后边的男人一眼就看穿他什么心思,气得鼻子都歪了:“你别想逃!”逃工想都别想!
少年的的敷衍挣扎在阴冷男人的眼中是挑衅,在司空摘星心中则以为他要和后面侮辱自己的男人一决死战。
“你可消停会儿吧。”司空摘星将人牢牢抗在肩上,脚下加快速度,嘴里是苦口婆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等练得绝世武功再找他报仇才……”
白发少年:“我为什么不找个已经练得绝世武功的人帮我报仇?”
司空摘星哽住:“……”
白发少年又恍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啊,为什么要单挑他,不能找一群人群殴他?”
司空摘星:……
“也不对,问题是我为什么……”要找他报仇啊?
白发少年话没出口,就被司空摘星凌空一掷,扔到了迎面走来,与白衣剑客同行的小胡子怀里,然后脚下一点,跑没影了。
司空摘星: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个男人是变态,这个少年也不太正常。
怀中天降美少……年,紧随其后的还有一只苍白的手刺风探来,陆小凤打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反应极快地战术后仰,两根手指牢牢夹住这只白中泛着些青紫,不似常人的手。
他们身处街头,好事者不怕死地围观这起突发事件,路边摆摊的百姓和做生意的店家都暗暗叫苦,生怕几人在此打起来,纷纷不顾财物躲藏起来。
在义气之辈遍地走的江湖,最常遭殃的百姓早已练就了熟练躲避江湖人打斗的防灾技能。
街上除了一些窃窃私语,竟转眼只剩了风声。
“还给我。”把vip座位还回来!
男人开了口,他的声音低沉喑哑,似毒舌吐信。
陆小凤乍听竟觉得浑身汗毛耸立,强烈的抗拒感从每一个感觉器官传来,连鼻子都仿佛嗅到了蛇类的腥气。
他从未见过攻击性如此之强,如此让人不适的人。
更不要提此人现在正用无比渴望的眼神锁定他手中的少年。
不是目标的自己都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压迫感,那眼神正中的少年岂不是……
“行龌龊之事还如此猖狂?”
陆小凤一手夹着那只艺术品一样的手,一手下意识把少年放下,往身后塞了塞。
被男人的声音吓得躲到桌子底下的围观者颤颤巍巍伸出双手给陆小凤稀稀落落鼓了鼓掌,声如蚊呐道:“好!不愧是四条眉毛陆小凤!”
声音小的生怕人听到。
白发少年开始意识到哪里不太对,收起了玩闹逃工的心思:“等等,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些不耐烦男人已经突兀伸腿去绊陆小凤的脚踝了。
和陆小凤同行的西门吹雪看着男人,作为朋友的陆小凤请他出手,他就来了。
作为旁观者,他发现男人和少年之间的关系恐怕并不是陆小凤想的那样。
男人出手不重,陆小凤顶多摔个屁股墩,西门吹雪绷着脸,心底挺乐意看陆小凤笑话。
这是剑客少有的恶趣味。
然后陆小凤就被绊倒……没有,阴冷男人气势汹汹绊这一脚,没能绊得动下盘稳如泰山习武之人陆小凤。
男人使劲再绊……
无事发生。
白发少年扭头掩面:“噗嗤。”
阴冷男人当场自闭。
……
一场乌龙。
当陆小凤意识到阴冷男人外强中干的本质后,他终于醒悟过来这是一个误会了。
陆小凤此刻是真不太相信这个会因为绊不动他而自闭一路的男人会是他追查的凶手。
说句不太中听的,这人,从长相上杜绝了假意欺骗接近以暗下杀手的可能,从武力上失去了做凶手的资格。
平心静气一聊,陆小凤又得知,传说中神秘的发阁之主并不是那个阴冷男人,而是看着都觉得没长大的白发少年。
家大业大发阁主,无业游民陆小凤。
“曲小公子的事啊…”宗疏听陆小凤讲完前因后果,沉吟半晌,道,“方便的话,来我家中一坐吧。”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曲小公子的一些事,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陆小凤欣然答应。
发阁之主的宅邸并没有人臆想中的富丽堂皇,青砖黑瓦,小院不大,朴素得惊人,唯一用来装饰的碗莲还被司空摘星给掀了。
陆小凤良心有点痛,对于发阁两人,这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典型。
不过良心小痛,获取情报前,有些问题也是要问的。
“据说阁下在贩卖人体组织?”
白发少年挠挠头:“我是宗疏,你叫我名字就行,人体组织倒是确实在买……”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脚下微顿,便见宗疏推开房门,露出内景给他们看——
屋内是堆积成小山的……头发。
陆小凤:……
人体组织,哦,头发也是人体组织。
宗疏从小山里扒出他织了一半的假发递给陆小凤:“喏,手工制作,大师精造,童叟无欺。”
陆小凤捧着假发,摩挲两把,赞叹道:“确实是好东西,发质顺滑,颜色黑亮,编织精密……”
说着说着陆小凤的声音逐渐透出难以理解:“所以说卖这个为什么要保密到这种程度?”
不仅是宗疏自己保密,那些收到邀请函参加拍卖的人也嘴严到一个字都不肯往外说,就为了保密这个东西。
区区一顶假发?
宗疏打量了一下陆小凤的发际线,就明白这人为啥会这么问了。
“这不是假发,是尊严。”他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有一个秃子希望别人发现他头上的头发不是自己的。”
“独属于秃子的悲伤要等日后你…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种心情的,你要不要未雨绸缪一下?我可以给打个八折。”
陆小凤果断拒绝道:“谢谢,大可不必,我可以一辈子都不懂。”
由于宗疏和八岐大蛇本来就没有宴客的想法,导致这座宅子一开始就没有布置会客厅,除了两人的生活区域,就是用来编织假发的工作区。
狗窝和头发山是肯定不能接待客人的。
宗疏寻觅了半天,在犄角旮旯里摸出了一套桌椅放在院子里,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就在这简陋的露天小院子坐了下来,感受头顶吹拂的小凉风,还别有一丝趣味。
两个主人大概是去泡茶或者开酒去了,进来的时候,陆小凤没看到这个宅邸有下人的存在。
西门吹雪抱剑而坐,突然道:“他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