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园，是李家的祖宅，簪缨世族之家的宅邸占地之广，房室之多，仅从门外看那郁郁葱葱的连绵绿意中偶尔冒出的房檐就可以想象得出。
宗疏和大蛇蹲在李园门口，李园的看门大爷正警惕地瞪着他们俩。
“我是不是该先去弄个包治百病的条幅啊。”宗疏刚来时，做过一笔生意。李家用一笔可观的财产，换得宗疏出手救回了李家大少爷的命。
李家虽然付出了金银，但依然十分感激宗疏，将宗疏奉为上宾。
毕竟命这种东西，是钱能轻易买死，难以买活的。
来之前宗疏挺自信哪怕是突然造访李家也会好好招待他的，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
他万万没想到仅仅是一年，李园就换了看门大爷，新的看门大爷还不认识他。
大蛇腿长，蹲着不太好保持平衡，全身心都用在保持自己蹲得稳当上了，随口敷衍宗疏。
“嗯嗯。”
宗疏道：“嗨，你说这儿也没个手机，不然打个电话李寻元，让他跟这大爷说说，让我们进去多好啊。”
“嗯嗯。”
“你说这王怜花，故意引我过来，也不跟人看门的打声招呼。”
“嗯嗯…嗯？”大蛇嗯着嗯着感觉哪里不对，王怜花是谁？引他们？他们不是来治病赚钱的吗？
大蛇邪魅狂狷的脸不变，但拿放大镜看，会发现每一个像素格都写满了问号。
咋？时间又回溯了？这回他也被回溯了？
看着武侠电视剧长大的宗疏终于体会了一回手拿着剧本的快.感。
“客栈里那个手特别大的人，是王怜花易容的。”宗疏寻思大蛇恐怕也不知道王怜花是谁，补充道，“是个易容如换人，性向成谜的深井冰大佬。”
大蛇：不，我疑惑的不是他是谁，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诶，等一下…”宗疏突然想到这深井冰好像是把毕生所学著书，想让好友之子李寻欢帮他找个衣钵传人来着……
不会是正好撞到李寻欢不干人事，觉得现在李寻欢不靠谱，想把他引过来帮他好友治治儿子李寻欢的脑子吧？
依王怜花那性格，李寻欢做的破事在他眼里还真就是脑子坏了才能那么干。
宗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遂喜笑颜开。
重金悬赏的重金他要，治脑费用王怜花看着是不是也结一下啊。
这么一想，宗疏瞬间充满了干劲，拉起大蛇就走。
“不进去了？”
宗疏：“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我们去找万红楼等李寻欢。”
大蛇沉默地跟着走了。
他觉得，宗疏这还是等着山来就他，就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说起来…他到底怎么识破那个王怜花的？
大蛇看向前方的宗疏，刚才宗疏十分自然地跟他说破王怜花身份时，有一瞬间像极了那个绵羊卷白毛。
错觉吧？
——
万红楼离着李园挺远，宗疏走一趟都觉得费事，想到李寻欢每日都来回一遭打卡上班，不由肃然起敬。
万红楼是个聚宝盆，老板舍得花钱，将整栋楼装修得雅致与涩.情交融。
大蛇眼见宗疏踏进万红楼后神情由兴奋变为安静，抹去心头那一丝即视感，低头问：“怎么了？”
经过一年的单独相处，大蛇已经摸清了一些这个人的本性。
这人对美人一向有掩饰不住的喜爱，无关其他，只是好看养眼他就开心。万红楼的女人不说别的，长相上绝对是罕有难看的，宗疏怎么反而看起来有些惆怅了。
宗疏金色的眼睛缓慢的将万红楼内外的万象收入眼中，慢吞吞道：“没什么。”
只是此刻突然意识到他生长的那片土地的先人们做过怎样看似不值一提，却拯救无数女孩子人生的伟大决定。
民国时期，□□是合法的，因为它纳税。
且税额惊人。
文人们甚至会为了维护□□合法而对反对者口诛笔伐。
而在那片大地挥舞起红旗的人，建国后便毅然决然舍弃了吸着女人骨肉血的巨大税额，将曾被风流人士引为雅事的行业打入了禁区。
或许还有人顶风作案，但不会再有女孩子向警察求助，反被送回狼窟的事情发生。
从前宗疏和茨木在花街起舞，大妖的眼里没有人类存在，他心里也装着目标心无旁骛，对那里的人视而不见。
而今宗疏再次站在这花街柳巷，恍然间看见形形色.色的女人没有希望的眼神时，才真切意识到，青楼楚馆，无论诗里文里多么光鲜亮丽，甚至有情有乐，都是女子的深渊。
宗疏不知道，他说没什么的时候，金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让本想招呼他进去的女人下意识缩回了自己的手，而后又不自觉更急更快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袖角。
宗疏感受到袖子被拉扯，不由低下头，那是一只保养得极好的，柔软的手。
“小公子看着像是第一次来。”女人听见自己带笑的声音下藏着些忐忑，感觉自己抓着少年袖子的手有点烫，但还是坚持抓住了。
经历了成千上百个男人的女人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在一个半大少年面前为何这般小心翼翼。
她就是想跟他说说话。
宗疏任由女人抓着他的袖子，这让他感觉自己像多了个三十岁的女儿。
他眨眨眼，道：“我来等人。”
“你和人约好了在这里相见？”
女人有些恼怒约少年来这的人。
“没，但我知道他会来这。”宗疏哼哼一笑，转而动了动被女人拉住忘记放开的袖子，翻手掏出一个丑萌丑萌的布娃娃，像哄小孩一样，道，“你愿意陪我一起等吗？”
女人接过布娃娃。
她自幼被卖进万红楼，收过珠翠宝钗，金银花钿，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娃娃。
小娃娃手感柔软有弹性，捏着让人感觉上瘾。
就是有点丑……不，是特别丑。
女人嫌弃地把娃娃翻了过去，不去看它丑得辣眼睛的脸，眉目间挂着娇嗔，对宗疏道：“光这个可不够。”
宗疏眨眨眼，摸出两锭金子：“我懂得。”
女人是万红楼的人，时间属于万红楼，宗疏想借女人挡不必要的麻烦，哄着人想不给钱是吃霸王餐一样的行径。
“这还差不多。”
大蛇就在一边看着宗疏两句话把人哄着带他们到了一间绝好的包间——地处偏僻，少有人来，周围没那么多嘈杂，还能正正好看见门口进出的人。
女人亲自去给他们拿茶水零食的时候，大蛇心情复杂地问：“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宗疏抹了一把脸。
“毕竟当初是真心想靠牛郎这种借口糊弄我哥和里包恩他们的。”
别以为他只压榨了上原信让他买店，他自己也突击进修了一些牛郎教程好吗？！
然而还没用上，身份就被拆穿了。
大写一个惨。
……
宗疏和漂亮大姐姐聊的很开心，主要是双方互相施展撩客技巧，互相都很开心。
大蛇也很开心——万红楼的点心真的绝了。
然后两人就玩忘了正事。
第二天鸡鸣，宗疏突然从床上惊起，愣愣地看着窗外熹微的天光，过了一会儿，把身边的大蛇拍醒了。
“醒醒，我们不是来等李寻欢的吗？！”
大蛇一个激灵：“李寻欢来了？”
“我觉得…”宗疏看了一眼天色，斟酌了一下语气，“李寻欢可能都回去了。”
说完他突然露出一个“诶？人都回去了我可以继续睡了”的表情，砰得一声砸回了被窝。
倒头又睡。
留下被叫醒的大蛇：？？？
被冰凉小手拍起来的大蛇面目逐渐狰狞，回身掐住宗疏的肩膀摇晃：“你喊我起来干什么？他都回去了你喊我起来.干什么啊！？”
宗疏：zzz
大蛇：……
狗宗疏，跟人沾边的事你是一点都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