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疏一直跟警察有不解之缘。
从住在派出所隔壁十几年还经常被偷自行车,隔三差五就去报案,到每一个世界都要去警局打卡。
但是,那都是作证人作受害人作报案人……他今天终于集齐了进局子最后一个身份。
他,今天成为了一个嫌疑人。
到了六扇门的问讯室,宗疏张口:“大人,冤枉啊!”
捕快小哥手指着门口示意宗疏听:“到这的人没有一个不喊这句话的。”
“说吧,哪门哪派第几代,不是门派弟子就报籍贯,老实交代作案动机。”
宗疏心里感叹,六扇门好熟练啊,这都被西叶约战练出来了啊。
“可是我真的是冤枉的,那根本不是他的孩子,是我做的千机匣啊!”宗疏解释道,真要论起来,应该说那个襁褓里是他的“孩子”才对。
捕快小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出门让同僚去隔壁看一眼正在接受安抚的受害人。
没多久就得到了结果。
“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那襁褓里分明就是个孩子!”捕快小哥愤怒地大力拍桌,“还是你想说,你做的那什么千机匣会哭会喝奶?现在孩子在哭,你听不到?”
宗疏语塞。
他是听到了。
但是这就离谱了啊。
他十分确定他抢的那个襁褓里是千机匣,那个重量和模糊的形状是他这几日从未离手的熟悉。
宗疏沉思了一会,试探道:“有没有可能,我的千机匣成精了?”
捕快小哥:你看我们六扇门精英会信你的鬼话?
理所当然,宗疏抗拒从严,被收押进监牢里了。
六扇门的监牢和现代警局里干净亮堂的临时拘留地可不一样,地上那一片凌乱的稻草都是上个坐牢的人偷渡进来的。
捕快小哥把宗疏推进去,环顾了一下牢房环境,叫人把稻草扫走了。
若不是宗疏这个案子还有那么点疑点,他连这个单人牢房都捞不着。
这个单人牢房左邻右舍都没人,整个监区就只有宗疏一个人,还有个四五十岁左右,弓着背的牢头。
牢头这可能已经很久没人来了,看到宗疏还有些新奇,好心地跟宗疏道:“你们这些侠士,就是狂,就是傲,也得看看是在哪是不是?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看你犯的事情也不大,赶紧诚心认个罪,也算自首,能减轻点刑罚。”
老爷子京城本地荣誉感还挺强。
宗疏把外衣脱下来铺在地上,盘腿坐下,拒绝了牢头的好意:“不了不了,其实坐牢还挺新奇的,而且牢头你说话又好听,我不急着出去。”
牢头一哽,用看不怕开水烫的死猪的眼神看着宗疏,摇了摇头,走了。
还不走干吗?留着给他逗趣吗?
捕快小哥把宗疏送入牢房之后,六扇门的人就像是忘了有这么一个人了一样,一整个天都没有人再来提审他,连水也不提供一碗。
到了晚上,牢头才提着一盏小油灯,带着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步入了牢房。
宗疏抬头借着昏黄的光辨认了一下,是宫九。
牢头对着宫九讨好地笑了笑,殷勤地将油灯挂在了牢房外的勾子上,随后十分安静地离开了这里。
待牢头走远后,宫九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在了宗疏单人牢房的门外,和宗疏一里一外面对面。
他孔雀绒的外衣金碧交织,价值千金,在这里,也就和早上被扫走的那堆稻草一样,起个隔尘的作用。
宫九道:“我又看到了。”
“你又看到了什么?”宗疏挺配合地发出了问询。
宫九单手扼住自己的喉咙,想起被他吞下去的异宝,叹息道:“我看到你亲手丢弃了它。”
这世上,竟有人能丢弃自己近乎于神的智慧…不,应该说,竟然会有人这么做。
宫九起初看到那个人,神情冷漠倦怠,世事无常在他眼里都只是必然,仿佛垂坐高天的神灵,见证一切缘起缘灭,但万物丝毫不萦于心。
哦,可能根本就没有心。
那个人处于人世,又游离于人世之外。
后来,有人将神明拉下了云端,将心的种子放进了他空荡荡的胸膛。
这颗种子迅速发芽抽条,长出了人类的血肉之心。
会痛的那种。
再然后发生的事情宫九都看不清楚了,那些斑斓的碎片如同蝶群,呼啦啦就是无数幻梦流水样流去,只在长河最后,叫宫九再次窥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眼中有了温和的光,他抽出了自己的洞明过去与未来的智慧,将其丢弃。
——“奇迹不太喜欢眷顾只能看见一个未来的人啊。”
……
宫九从幻梦中恍惚醒来,突然萌生了一种去见一见那个人的想法。
无他,就是想看看那个人是否后悔。
于是,九少爷就马不停蹄地来了。
牢房里的宗疏还在思索自己什么时候丢过东西,既能进眼还能入嘴。
难不成是自己以前出cos用的美瞳?
那美瞳吃下去人还能好吗?
“你为什么非说的那个异宝是我丢的?你看到的那个人跟我这么像吗?”
宫九端详了一下宗疏,其实论长相,是不像的,但异宝的感觉是不会有错的。
宗疏就是那个人。
宗疏抛弃了智慧,看样子把记忆也一并扔掉了,和现在的他讨论以前的他的事情显然是白费功夫。
宫九舔了舔嘴唇,起身直接侧身穿过了木制的栏杆,进到了牢房里。
宗疏目瞪口呆。
看了看栏杆之间那么窄一条缝,又看了看眼前这么大一宫九。
不是,牢头,你们这个监狱的硬件设施得升级换代了啊。
“再抽我一次,我帮你摆平这件事,让你九月十五能赶上想凑的热闹。”宫九将那个熟悉的鞭子拿了出来。“你的东西总不会真的能变成个婴儿。”
这话的意思……有人阴他?
宗疏豁的睁大了眼睛:“所以说那个小孩是谁家的?”
没有想到宗疏会先关心这个,宫九随口回答,把鞭子往前递了递。
“大概是随手从哪户人家里抢的吧。”
宗疏接过鞭子,甩了个鞭花:“那再加上把那小孩送回家。”
宫九:“你太贪了。”
“咻!”鞭子刷地抽在了宫九的胸膛,宫九瞬间起了劲,宗疏却只抽了这一鞭就停了手,摩挲着鞭子等宫九反应。
森鸥外教过他,和人谈判可以先给点甜头,等鱼把饵吃了,吃出味了,就舍不得放开钩了。
这是阳谋,核心词就是愿者上钩。
宫九自然能看透这种手段,但是箭在弦上,他忍不得,只能妥协。
“送!快点用力!”
……
一场不好描述的运动过后,宫九的孔雀裘衣已经彻底失去了颜色。
神清气爽的宫九又从栏杆缝里挤了出去,看得宗疏眼馋不已。
这绝对是缩骨功。
可惜他师父王怜花看不上缩骨功,怜花宝鉴里没有这个神奇的东西,要不然光监狱的栏杆,他能玩一年。
身体得到了满足,宫九的心情变得非常好,也不吝啬于那点情报。
“我这里的一半异宝能感受到你,那另一半自然也能。”
异宝进了宫九的肚子是锦上添花,有和没有并没有太大区别,可对原随云来说,这份异宝,是他得见光明唯一的出路。
司空摘星为什么会去偷宗疏的千机匣?六扇门的出警速度真的有那么快吗?襁褓里的千机匣突然变成孩子落实了宗疏的罪名……这一切看似顺理成章,细究下去全是可疑的巧合。
“他不会出现在你面前,除非你要死了。”宫九很清楚,能看到宗疏以前模样的人,就绝对会以谨慎的态度对待他,尤其是以他为敌的时候。“这次我帮你出去,下次,可就不一定有人帮你了。”
“明日会有人放你出去。”
宫九走时提走了那盏小油灯,牢房里只剩下了月光。
大蛇被闷了一天,终于得空从宗疏的衣领里钻出来透透气。
“他在怂恿你干掉那个原随云。”大蛇的竖瞳在冰冷的月光下散发着铁灰色的光。“昨日是他的人引走了中原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