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思摩金碧辉煌的汗帐周围,一队队身披重甲的汗帐骑兵来回巡视着,细看去,规模竟然比以往还要密集庞大了几分,似乎也预感到了要发生些什么,黑甲骑士们一个个都手握刀柄,左右探看的目光中都带了点点杀气凶光。
“鏖战四天,俟利泌可汗一兵不发,今夜却防备的如此外松内紧,里藏伏兵,殿下,阿史那思摩果然有鬼啊!”左右谨慎的探查着,老杨翊白苍苍的眉毛忍不住就拧成了一个疙瘩,闻言,盛问剑与刀疤刘的手也是忍不住滑向了刀柄处,看到这一状况,李捷叹息着训斥一声道。“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呢!”
恍惚了下,十来个唐,突厥的亲卫这才松开了武器把柄,不过他们没有注意到,暗地中李捷缩在衣甲袖子里的手却握的更紧了。
“听我命令,进去不要轻举妄动,在我发令之前不要有任何可疑动作。”沉声对左右亲卫死士吩咐一声,李捷旋即转过身,对着老杨翊轻轻点头道。“杨叔,外面就拜托你了。”
“殿下,不若还是老臣去吧,阿史那思摩认老臣是殿下大管家,老臣去,他不会起疑的!”看着李捷身边,十来个“秦武阳”煞白的脸,杨翊可是一点儿信心都没有,阿史那思摩何许人也,他的大帐中,宿卫如云下凭着这些人护住朔王擒下俟利泌可汗?呵呵,今天天气真好。八壹中文網
可不试探一下又不行,万一阿史那思摩还处于由于摇摆,直接刀兵相向,不说逼反了他,单单胜算都是渺茫,就算惨胜赢了,城外,可是还足足有八万突厥叛军呢!
这一个纠结的局面,哪怕从血雨腥风的隋末大乱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得老杨翊也是不确定了,原本帅气的老脸都纠结成了核桃皮,杨翊苦心的就是拦在李捷身前劝说道,不过看着老家伙满脸关心,李捷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杨叔,我的身份特殊,就算败露了阿史那思摩也不会轻易杀我,反过来,指挥部队作战,我可是真不如你,真被我那位好王叔抓住了,我还要靠着杨叔救命呢。”
这绝对不是自谦,连续四天艰苦守城战,李捷在城上身先士卒,城下的支援,指挥调度却全是靠着杨翊一个人操办开的,别看老家伙仅仅是个骁果军前司马,出身皇族旁支的弘农杨氏,还能从血腥的隋末大乱活下来,杨翊可绝对有着真材实料。
听着李捷这么一说,杨翊还真是犹豫了一下,见此李捷又是强挤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故作淡然的开着玩笑说道。“况且别想的那么悲观,万一是朝廷的援兵信使到了呢。”
这话李捷自己都不信,如果是援兵的话阿史那思摩还不得敲锣打鼓喊自己过去,哪用得着如此防备森严,不过仅仅也能算个侥幸心理,给了担忧不止的老杨翊一个安慰后,李捷面沉如水,领着十个亲卫步履沉重走向了远处一大圈铁卫拱卫下,灯火辉煌的金狼头都亭汗帐。
暗处,看着汗帐骑兵大声含着突厥语簇拥着李捷进了汗帐,满脸忧虑的杨翊也是深深叹了口气隐藏在了黑暗中,偶尔,汗帐营地附近跳动的火苗下,隐约可以看见黑亮的镶铁皮甲闪动一下,这些都是盔甲全都是今天白天,李捷坑杀的薛延陀骑兵身上拔下来的。
金碧辉煌的突厥金狼头可汗大帐,李捷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和往常一样,宽大无比的汗帐中,十多个汗帐铁卫侍卫在下,铺着各种毛坯褥子的上首处,漆木大案上摆满了珍馐美酒,烤的香喷喷的羊肉,来自洗浴的葡萄酿,芳香的气息弥漫满了整个大帐。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阿史那思摩没有搂着几个形影不离的新罗婢饮酒作乐,一反常态的坐在案子后面眉头紧缩盯着面前,一大盘围棋放在了他手边,上面黑白纵横,远远看去黑棋就已经大占优势,紧紧包裹住了一大捧白棋。
说来好笑,每次一到可汗金帐,李捷都是带着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思进来的,每天阿史那思摩也是和所有突厥酋长土财主一样美酒美俾的畅饮淫乐,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如此严肃认真的一面,也是头一次让李捷感到紧张。
“哈哈,怀化王叔倒是好兴致啊,这么晚了还在博弈作乐。”强撑出了一个笑脸,李捷打着哈哈迎了上去,跟在他身后,刀疤刘盛问剑几个也想跟着上去,不过没等走进,两个执拿铁矛的汗帐兵已经拦在了跟前。
看到李捷向后摆了摆的手,盛问剑几个不甘心的微微哼了一声,十个亲卫也是乖巧退下,不过分布间不经意十人就是暗暗站到了汗帐骑兵左近,隐隐呈现了一个包围的架势。
仿佛毫无察觉那样,阿史那思摩依旧眉头紧紧的盯着棋盘,没有像以往那样热情的应接李捷,仅仅用着低沉的声音慢悠悠地说着。“这可不是博弈作乐,做苦还差不多。”
“这还是陛下赐给我的棋盘,恩赐时,陛下还教诲臣下牧一方如下一棋,布局严谨阵营工整,才能做到行动自如,进退有据,没想到面对这盘棋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悟透啊。”
悟透都怪了,好好一个突厥让你治理的叛乱纷纷,这会又想起我老爹来了,虚伪!心头腹诽着,面上李捷不得不也挤出来一个虚伪的微笑,笑着劝慰道。“要怪只怪薛延陀太过卑鄙无耻,勾引小人作祟,父皇一定会理解的,怀化王叔也不必太挂怀了。”
“不,你不知道,他们叛乱,薛延陀的勾结我不是不知道,甚至真珠夷男的使节还胆大包天去了单于都护府,这些我都知道,我原本以为他们能感怀大唐的恩德,以为他们还能有一点突厥人的骄傲,没想到!”
男高音一般举首畅怀着,戴着貂皮帽,一张长萝卜脸满是惆怅,就连胡须都性感的卷了卷,阿史那思摩这一刻还真是有一种前世明星男猪脚的感觉,但听着他的话,李捷心头却是剧烈一突,连薛延陀密使这种禁忌事阿史那思摩都毫不顾忌的告诉了他,莫不是摊牌的前兆?
果然,猛地将棋盘上一大片的黑棋子打翻在地上,阿史那思摩就是慷慨激昂的高声说道。“既然天意如此,我阿史那思摩就只能顺应天命,响应万众呼声……”
扑的一声,,李捷衣袖被撑开,黑黝黝冰凉凉的钢管猛地顶在了俟利泌可汗发愣的脑门上,顺应天命都说了,不先下手为强他傻啊,跟谁着李捷的动作,盛问剑等十个亲卫也是同时发难,在阿史那思摩傻傻的眼神中,眨眼间他的护卫就全被拿下了。
哐哐的甲叶声中,藏在金帐后面的人也是急哄哄的钻了出来……
夜,汉故城整个乱了起来,到处都是慌乱的火把,男人女人的惊叫以及乱兵的呼啸声,帐篷中的呼喝声哪怕十多里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些慌乱的突厥部落成员都被告知了一件疯狂的事。
朔王李捷,杀了俟利泌可汗阿史那思摩,现在唐人,汗帐骑兵,整个已经互相杀乱了起来。
“突厥大汗,死了!”
叛军大营中,面对满城的骚乱,各个部落族长长老,哪怕是盛怒之下的薛努尔特勒以及苦劝半天的谋落兀突骨都是惊疑不定的钻了出来,望着灯火通明的汉故城,阴着一张脸的薛努尔特勒就是怒声大吼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来人,快告诉本特勒!”
夜色中,斥候骑兵冒着巨大的风险小心翼翼的摸到了城下,城墙上,却一个宿卫的唐军都没有发现,城中的哭喊声,怒骂声,得意的大笑声,濒死的哀号声,清晰的传入了他们耳中。
“唐蛮子乱了!”听着回报,薛努尔特勒阴鸠的狼目中,顿时闪过了嗜血的精光,看到薛努尔特勒盯着城墙那跃跃欲试的动作,捏着马鞭子都捏出了满手青筋,心中疑惑的谋落兀突骨连忙就拦在了前面。
“特勒,今天唐军刚胜,这大乱也来得太诡异了,我军不习野战,小心有诈啊!”
刚吃了一个大亏的薛努尔特勒这时候倒也是谨慎了几分,听着谋落兀突骨的劝告后迟疑的停住了脚步,其余突厥部落的族长贵人此时也是围了过来,不过没等多一会,远处的故城沾着叛军鲜血已经被染成淡红色的城墙上,几个硕大的黑影却是缓慢的垂降了下来,在谋落兀突骨惊疑不定中急速就跑了过来。
“禀特勒,天佑我薛延陀啊,也许今天损失过重,李捷小儿和伪汗阿史那思摩爆发冲突,李捷小儿火并了阿史那思摩,现在城内的汗帐骑兵整个造反了,已经和李捷小儿互相杀成了一团!”
不知道什么时候,十多个薛延陀奸细被埋进了李捷收拢的小部落中,经过层层检查,十多个人满是兴奋跪在了李捷马前,兴奋无比的争功乱哄哄叫到。
没等谋落兀突骨再说些什么,原本被冰块堵死了的故城城门洞忽然间也是被从里面猛然推开,数以百计的乱哄哄骑兵狼狈狂叫着迎了出来。
“特勒,小心有诈啊!”谋落兀突骨还是觉得内心有着巨大的危机感,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蹊跷了,不容的人不怀疑,不过看着拦截自己数天的硕大城墙忽然开启,薛努尔特勒那双狼目中已经完全被血红色染红,毫不理会谋落兀突骨的劝告,狂叫着驾马到了诸多突厥首领将军面前狂吼到。
“给本特勒攻,哪怕用人命填,也要把城给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