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日出东方,刚刚蒙蒙亮时候,整个朔方军就在一次喧嚣起来,还是肉干加牛奶的早餐,各个旅,团还组织起来围绕营地跑了几圈早操,直到太阳出了地平线,这才套上大车,继续向辽东前进。
枕戈待旦了一晚上,王方翼也是轻松的吐了口气,却又是疑惑晃了晃脑袋,昨天,他可看到了不止一波的鬼祟跟踪人马,原本以为昨晚会有一番袭扰战,王府亲军五个旅全都是移不解甲刀不离手,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带着这种疑惑,王方翼还是忍不住打马追上了前面李捷的马车。
“殿下,下臣有些事需要禀报。”
“你是说跟在后面那些尾巴吧?这两天多了,要是各个紧张,咱们就不用去辽东了,下去吧。”车帘子都没拉开,李捷懒洋洋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来,连带着还打了个哈欠,可见,带武媚娘出来也不全是坏事。
“殿下,大意不得啊!虽然黄河一战咱们击溃了薛延陀主力,把薛延陀势力逐回了漠北,可附近大大小小部落哪个不是吃人的狼,殿下还带了如此多的财务……”
没等王方翼苦口婆心劝诫完,李捷已经不耐烦的拉开了车帘,左右比划了一下手道:“看看左右,七千大军,个个都是精锐,那个部落敢来捋虎须?”
“行了,你若不放心,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做了,孤还有事,下去吧!”看着王方翼的不服气,李捷又是苦恼的加了一句,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就放下了车窗帘,让王方翼看着黑漆漆帘子一阵无奈,不过还好,起码有了个处理权,想着,王方翼就拔马离开了车驾,回到自己队伍中大声喝令起来。
“王宣,带着你的人出列!”
转眼,六天过去了,这段时间内沿着长城外延,朔方军已经足足走出了千多里,在度过眼前的漂水,就抵达大唐设在北方的饶乐都督府,距离营州前线不足两天路程,骑着马跟在车队旁,王方翼却是一脸茫然。
这时候,外延的斥候再起驾马狂奔而来,头盔下风尘仆仆的脸,不是他的亲兵王宣还是那个。
“典军,又,又有一处!”磕磕巴巴的说着,王宣的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让王方翼也是跟着心头一紧,拔马就跟了上来。
“前面带路!”
距离车队十里外,游牧人的瞻包摆成了列,还没等离近,浓郁的血腥味道已经扑鼻而来,横七速八卧倒在瞻包附近的,是成堆的尸体,漫天苍蝇飞舞在尸体上,嗡嗡盯在了裸露在外的内脏上,凝固的血,腐烂的眼,显得别样恐惧。
跟随王方翼而来几十骑兵中甚至有几个都偏过了头,捂住了嘴,盯着一大堆尸体,王方翼自己也是觉得阵阵发凉。
“典军,这些人应该是丁零人。”
脸色发白,王宣还没忘记自己的责任,对着遗迹指指点点说道:“而且属下在这里还找到了这个!”
一个三棱箭头被递到了王方翼手中,眼神一闪,王方翼熟练的把箭头翻了一个面,果然,一行小字刻在箭头内侧,净湖城张工谭监制!
张谭,李捷在长安请回来的怪匠二徒弟,王方翼自己的刀还是找他打造的,怎么会不认识,瞬间,几天的疑云烟消云散,原来殿下带这么多的财物,实际上不过是个大陷阱,将漠南不臣服的部落纷纷吸引出来,一时间,李捷在王方翼心头又是神秘威严了几分。
还真没错,从李捷带领大军渡过黄河开始,阿史那思摩就带领单于都护府大军一只跟随在后面,黄河畔决战过后,漠南各游牧部落不少已经眼睛雪亮投奔了过来,纷纷将牧场顶在了新建设的包头城附近,没来的这些,还敢盯着亲王财富的,自然是不服王化,应当统统消灭!
借着李捷这个大诱饵,一路上把藏在漠南深处足足数个部落都引了出来,击溃其主力,裹挟起人丁,如今阿史那思摩两万大军正驱赶着足足十多万人口浩浩荡荡向包头城方向返回去,肥沃的河套冲积平原,如今可正需要农奴开垦。
不过阿史那思摩自己却还是不高兴,幽怨的远远眺望着东方,一面走一面还嘟囔着:“朔王贤侄也是,诱饵就诱饵吧,倒是把许给本汗的马桶留下啊!再等下一批烧好,又得几个月!”
浑然不知道自己背后还有个碎碎念,此时,李捷已经率军抵达了漂水西岸,渡过了这里,就是辽东饶乐都督府,再往前,就是高句丽!
“高句丽,孤来了!”低吼了一声,骑在二狗上的李捷旋即扬鞭催马,大声对着全军将士怒喝道:“大军,渡河!”
又是三天,营州。
亲王的身份可是颇为尊贵的,营州城下,数千骑兵列阵两旁,玄色的李唐龙旗烈烈迎风飞舞,骑兵的刀枪在阳光下散发着逼人的寒光,威风逼人,骑兵阵列前,数十个军官簇拥下,为首两员重甲大将却全都面色阴沉。
“履行兄,你看朔王此来,究竟是何干啊?”远远眺望着地平线上森然的旗帜由远及近,左面这位年青些的重甲大将颇有些担忧的低声问倒,听的另一头略微露出些银发的虬髯老将高履行也是无奈摇了摇头。
“天意不可测啊!”
“可万一朔王是来接替吾等兵权的,吾等又该如何自处?前沿的情况君亦知,朔王年轻气盛名声在外,如果他一意孤行,岂不是重蹈了前隋覆辙?”说到这里,营州都督张俭愈加的忧虑,却听得高履行渭然长叹。
“吾等无能,如陛下想招,又能当如何?”
“唉~”
两位大唐前线最高指挥官各种心思中,李捷的车队还是慢悠悠的到了营州城前,先导骑兵同样摆出了整齐的阵列,同样威风凛凛,不过让张俭皱眉的是,跟随而来百多辆装饰豪华的四轮马车。
这种马车,张俭哪怕远在辽东前线也听说过,照比以往的双轮马车更加宽敞平稳,价格却也更加的昂贵奢靡,也是朔王首发,连带着不少有爵位有资格的破落勋贵都开始做起马车生意来,甚至连陛下的辒辌车同样改装成了四轮的,配上越来越多的水泥路,睿是便利。
问题是,朔王把这种享受东西都带到战场上了,他,真能行吗?
更加令张俭皱眉的是,李捷马车停下后,开了马车门,李捷自己跳下来不说,却又是伸手搀扶下一个明眸皓齿的校尉模样年轻人,看着两人亲热的模样,张俭很快就联想起他听过的一些传闻,长安不少贵族可喜欢狎戏娈童。
太子可就是个例子,听闻哪怕谋反失败后,太子依旧要把那个娈童骨灰随身携带,看来朔王也好这一口!想着,张俭又是忍不住菊花一紧。
“哈哈,见过大表兄哥!许久不见,表兄依旧风采依旧啊。”浑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同性恋,嘱咐武媚娘躲到身后后,李捷笑容满面的就上前拱了拱手,立刻让张俭心头一松,一见面以亲戚论,应该不是来问罪的吧!
想着,张俭依旧领着高履行等人毕恭毕敬翻身下马,拱手抱拳行礼道:“见过朔王!”
“见过朔王!”数千辽东骑兵同样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震天中,却是让李捷不自然的挑了挑眼睛,这是像我示威吗?
还好,随着他高喝免礼平身,张俭以及骑兵们依旧是听话的站了起来,这才让李捷也松了口气,伸手拍着张俭穿戴在重甲中的肩膀说道:“捷此来,也不过战场新丁而已,还要多多依仗大表兄教导提携呢,捷一路疾行,此时依然疲惫,咱们入城再说可好?”
张俭父亲张植尚高祖李渊第九位信阳公主,所以李捷有此一说,这么一连番客气,倒是让张俭更加的放心,也是笑容满面的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下臣已经在府里备好了晚宴,还请殿下入府休息!”
“固所愿不敢请耳!”
随着李捷的爽朗笑声,城门口原先的一点萧杀就被冲淡的无影无终,在王方翼这个朔王府典军护卫下,李捷领着五百骑兵跟谁张俭就入了城,不过他浩浩荡荡的车队却没有跟随进程,反而在刀疤刘几个带领下去了营州城旁的军营中,看着一系列豪华美观的马车,惹得那些营州军都是忍不住跟着啧啧称奇。
营州城虽然是州城治所所在地,但辽西经历了百多年****,早已经不似先汉时代那么繁华了,周围居民亦是契丹,奚,靺鞨等渔猎游牧民族,所以整个州城都小的很,军事堡垒意味明显超过了行政中心。
所以,张俭的都督府同样颇为粗狂简陋,直接就是稻草铺就的房盖,木制亭台楼阁也没有刷上彩漆,马厩则直接就在前院,都督府左右也是两个大军营。
不过张俭招待李捷的菜色倒是都不错,菜都是当地野菜,肥嫩的鹿肉,野猪肉直接炖在一个大汤锅中,还有山里的山鸡,蘑菇等种种,吃了好几天肉干,看着这些,李捷还真是嘴里直流口水,同时又有点遗憾的暗想着,这时候要有酸菜粉条一齐炖就好了,记得大白菜原产于扬州,应该去找找!
李捷拉着武媚娘,毫无风度的旋风筷子之下,吃的满嘴流油,吃了好一会,半饱的时候,李捷这才注意到,跟着陪同半天,筷子没动几下的张俭,高履行二将都是面露忧色,欲言又止,幽怨的看了自己好半天了。
果然,吃人家嘴短啊!唉叹一声,李捷擦了擦嘴这才抬起头疑惑问道:“大表兄,不知道有何事需要捷帮忙否?”
犹豫了一下,张俭却是果断的转身从一旁掏出地图来。
“确有一事,需要殿下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