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冲击力旋转着绞进青年的身体,轮椅被掀翻。
他看见傅洲骤然放大的双眼,看见傅雨疏感应般的看向他们这里。
明明那把枪是消音的,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在往这边跑。
沈凉川感觉不到痛,直到顺着那一群人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大片大片涌出来的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给傅洲挡了枪。
心已经凉透了的青年终于察觉出了一丝紧迫,他拼命的想要撑起自己看一眼自己的妹妹,却整个人被紧紧的搂在怀里。
有人在抱着他跑,撕心裂肺的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
那么悲伤。
那么……难过。
傅洲第一次抱着沈凉川摔倒在了地上,他不停的擦他嘴角的血,眼睛红的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发了疯般的嘶吼。
“阿川,阿川”
“不要……我求求你好不好……求求你。”
傅洲浑身都是沈凉川的血,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血能有那么多,明明他只是推着他的阿川出来看一眼凉语。
他明明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总是……会变成这样。
他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他只是……爱他而已。
傅洲整个人都在颤,他想开口求爱人的原谅,一张嘴却是满口的腥味。
沈凉川被箍的有些难受,他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流失,就连一直恶心的想吐的胃里都慢慢开始不那么翻江倒海的难受。
他突然意识到,他该走了。
一直犹疑的情绪冷静了下来,让他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拽着陆洲,一口血一个字的说道:
“凉语……帮我骗骗她”
那些让两个人遍体鳞伤的痛处在生死面前还是落了后。
他终究是信他的。
即便他说尽了狠话。
死生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却还是只敢把自己唯一的亲人托付给他。
“能骗几年……是……几年吧”
沈凉川呼吸的急促,他听见男人喉咙里压抑的哭声,他怕陆洲听不清他的话,更加费力的从自己胸腔中找到共鸣:“或者……让他……照顾凉语,”
沈凉川失神的看了一眼傅雨疏,他还是少年的样子,脸色惨白的与他对视。
他很善良。
凉语和他在一起……也很开心。
沈凉川心里涌上了一股小小的委屈,可这委屈只是旋了儿一下,又被深深的羡慕取代下去。
他应该录一些视频给凉语的。
不然……凉语长大了……忘记他了怎么办。
她曾经……是那么喜欢他的。
沈凉川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不甘心的想要看一眼凉语。
却又害怕小孩看见他这样子会晚上睡不着觉。
他不舍得让凉语惊醒的时候眼前全是自己死时候的样子。
可眼皮好沉……他好想睡。
“我都录下来了。”
傅洲没了声,用气音从齿缝里挤出“我……一直在录……阿川,你再睁开眼看看好不好。”
“她就被护工带着在走廊那里,你睁开眼,我就带你过去看她,好不好。”
傅洲连青年的呼吸都不敢试探,只用尽力气将青年嵌在自己怀里,好像这样就能阻止青年生命的流逝。
沈凉川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到最后我都是看见傅雨疏才想起的一切!
我恨我那时候了还在爱你!
我恨明明我不想林言一个人受傅征操控,却对傅雨疏下不去手!
我恨为什么你伤我如此,我的本能还是在保护你。
我恨即便是关于凉语,你也能轻易看穿我的心思。
我恨你,傅洲……我真的……恨你。
“我知道的,我知道……”
不要死,求求你。
阿川,求求你不要死。
傅洲泣不成声,他看见青年的眼瞳一点一点涣散。
看见青年再发不出一句声音。无力的做着唇语。
直到冬季涩冷的冰落在他的睫毛上。
他突然笑了。
他说,陆洲……你看,下雪了。
我们小时候……明明最喜欢下雪天了。
接着,那双清澈透明的眸子,在漫天飞扬的晶莹中彻底闭合。
他似乎,是想抱抱他呢。
只是他没力气了,手都掉在了地上。
傅洲全身都僵了起来,仿佛生活在一场再也醒不来的噩梦,那些逼迫他不停伤害的往昔走马灯般一幕一幕极速的在他眼前后退。
他看见一树一树的法国梧桐掩映在夏季微凉的午后。
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买了冰棍,咬了一口后落下一片清凌凌的笑,他站在一片白光里朝他伸出手。
他喊他,陆洲,快一点,上课就要迟到了。
声音那么的脆,隔着一个世纪穿透他的耳膜,剧烈的痛处突然就不可遏制的加剧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见,那个二十五岁就架空傅征,传言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男人瞬间被掏空了灵魂,仰面朝天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跪在地上哭。
下雪了,只是那雪染上红,有人,再回不来了。
叮!黑化值2,当前攻略目标首富傅洲,黑化值0,爱意值300
十二年后
傅洲像往常一样处理完集团的事情,交代了一些案子给傅雨疏就准备回家。
可傅雨疏察却意外的没有动静,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今天是沈凉川的忌日。
不该是这么平静。
他不知道为什么傅洲今天没有发疯。
往常只要接近这一日,傅洲不会上班,也不会在家里,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起初的大家很担心他,后来隔了许久他自己又回来了,再之后每一年都是这样,大家也都慢慢开始接受。
毕竟距沈凉川的死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傅洲处理集团的事情一直处理的井井有条,所有人都觉得他走出来了。
只有傅雨疏知道那只是表象。
因为傅洲不是在工作,而是在堂而皇之的磋磨他自己。
他能一天从早上六点工作到晚上一点,不说一句话。
却又请各种私人医生来调理自己。
就好像他要将自己摔碎,却不允许自己全部碎裂,等到遍体鳞伤的时候找人一点一点把自己拼起来,再承受一遍裂骨的痛苦。
今年的这段时间……他有些过分平静了。
傅雨疏突然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想要阻拦,却听见傅洲淡淡的声音,疲惫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去看看他吧。”
“秋山牧场”
傅洲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
“和凉语一起。”
傅雨疏反应了半天才反应出来傅洲说的是谁,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傅洲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沈凉川。
那日沈哥帮二哥挡了子弹,二哥抱着沈哥的尸体消失了近一个月,再回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把爷爷弄进了监狱。
父亲常年久居奥.地利不问世事,爷爷不满自己被二哥架空,所以对二哥起了杀心,只是他雇的是胡斌,听说胡斌之前和二哥有旧怨,咬死牙只说是自己想杀二哥。
他当时真怕二哥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人。
可二哥忍住了。
他再没有做一件超出法.律的事情。
这么说也不太对,因为二哥只在沈哥还在的时候冲动过,后来的他没了软肋,变得刀枪不入,再也不会忍着痛苦只能电击来治疗自己,却也一次都没有笑过。
爷爷以为自己做的周全,可二哥是真的动了怒,即便沈哥已经是油尽灯枯本就活不久了,他还是将爷爷关进了那所臭名昭著的监.狱。
那所监狱里关押的全是侵.犯过男童,和ga.y吧犯过事的穷凶极恶之人,爷爷一直养尊处优,被送进去的时候脸色都灰了。
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劝阻二哥。
没有人敢忤逆他。
只有凉语,凉语慢慢长大,她一直不喜欢二哥,直到她知道了沈哥已经身死的消息,跑到二哥的房子里想杀了他。
小姑娘只拿了一把水果刀。
轻而易举就被制服了。
他当时吓得怎么送凉语出国都想好了。
可二哥竟然罕见的没有追责于她,反而看着她怔了神。
凉语很爱沈哥,她知晓自己没能力杀了二哥之后就变得愈发的沉默寡言,一夜一夜的吃安眠药,一天一天的逼二哥将沈哥的骨灰给她。
二哥不会伤害沈哥的亲人。
可他却一次也没透漏过沈哥究竟葬到了哪里。
即便凉语旧病复发抑郁症初始,他跪在二哥门口求他,也没能让他开口。
他心疼凉语,可他也心疼二哥。
他的凉语还可以被他保护着放进怀里,二哥却再也没有机会能感受到沈哥的温度。
凉语因此恨了他许久。
他度过了最生不如死的五年。
他想,二哥应该是把沈哥放到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他不愿意让别人打扰沈哥,即便是凉语,他也不愿意。
只是,他没想到二哥会有一天告诉他沈哥的去向。
是因为,他和凉语成婚了,所以他终于愿意说出沈哥的消息了吗。
傅雨疏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能只身去维也纳进修音乐的小孩了,二哥也已经两鬓斑白,今天,却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了轻松的神态。
傅雨疏胸口闷闷的有些酸涩,眼眶犯热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他终于等到二哥有一天能走出来。
他不奢望他能再爱上其他人,如今这样,一直维持下去,便也是好的。
只是,此时的他不知道,傅洲说的秋山牧场并不是沈凉川尸骨。
而是,他在向他交代去处。
他的哥哥,早就和那个苍白如阳光般青年一起埋葬在了十二年前的雪夜。
从此,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个叫陆洲的人,活下来的,是傅雨疏和沈凉语的哥哥,和傅氏集团的总裁。
终于可以回来了。
傅洲在别墅外待了许久,脸上压抑着许久未见的欢喜。
凉语结婚,他今天,终于可以不用再走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阿川并没有死,那天阿川只是睡着了。
阿川不能见光。
一见光他就会病发。
所以,连凉语也不知道,他的阿川,还被他好好的养在别墅里。
每天回来他都会陪着阿川。
起初他怕阿川又要怪他把他关在家里。
可阿川变得好乖,一句抱怨也没有,乖的让他心疼。
就像现在,他明明那么累了,躺在那里,也要目光灼灼的想要抱着他。
傅洲低低的笑了一声,第一次无所顾忌的踩进了冰棺。
冰棺建的很大,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具白骨,那白骨修长,穿着coppley当季最新款的高定,在冰库的灯下发着幽蓝的光。
傅洲大胆的从背后抱住了爱人。
他的爱人一直没有原谅他,他知道的。
只是凉语刚结完婚,想来爱人也不会忍心推开他。
那,他就小小的,任性这一次。
傅洲将头磕在青年的颈窝,铺面而来少年温暖的气息让他的眼睛整个都红了起来,不由的更加抱紧了青年。
声音都有些哽咽:“阿川,你今天不能再找理由赶我走了。”
“你知道吗,阿川,凉语和傅雨疏在一起了。”傅洲说完语气里透出了一股骄傲,好像在等着青年夸他“我早些年的时候还在担心应该将凉语托付给谁。”
“直到我看见傅雨疏再次看见凉语的眼神,我突然就安心了。”
“傅雨疏爱她,我能看出来的。”
傅洲用力呼吸着青年发间的清香,静静的给他说着往事:
“我厌恶傅家所有的人,唯独对傅雨疏,不知道怎么,我总是从他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那些在他上一辈子恢复记忆前那十年的,沈凉川的影子。
也正是这一丁点的相似,让他在重生回来收拾那些私生子的时候刻意的给傅雨疏留了一丝余地,没有将他和其他人一样赶尽杀绝。
他想看看傅雨疏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像在看他的阿川
他以为的,恢复记忆前的阿川。
要是他一直不捅破那层纸,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看见傅雨疏终于在维也纳大放异彩,听话回来学习公司管理的时候。
他却突然难过的几乎要死掉。
因为,他的阿川,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生活在阳光下,比所有人都过的好。
可是他毁了他。
他自称爱他,却比任何人都伤他更深。
而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秒都在为他考虑。
他的阿川,最好的阿川,被他害的连出去走一下都没有机会。
说到这,傅洲似乎想到了什么,带着灼痛悲伤的笑意箍紧了些青年:“还有凉语,你不知道凉语有多爱你,当时她以为你死了,单枪匹马的就要来给你报仇。”
“她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样,我看着那双眼睛,连挡都忘了挡。可她却下不去手。”
傅洲眉眼间滑上一丝刻骨的难过,声音被冷气冲击的支离破碎“阿川……她要是能扎我一刀,出出气,我都会好受一些。”
“可她继承了你所有的心性,她善良的连我这个仇人都不忍心下手。”
“就像当年的你。”
“你为什么就那么傻,突然上来就帮我挡了那一枪。”
傅洲的眼泪掉了下来,没等滑落到颊边就冻成了冰凌,生硬的疼,他却像没感受到一样,只更加用力的抱着爱人。
“那么疼,明明我捏红了你都要喊痛,怎么这次胆子这么大了,嗯?”
傅洲疼到了骨缝里,全身被绞着击碎,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你怎么能忍心一次一次的抛下我。”
“你怎么能忍心。”
放了十年骨架在他的手里脆脆的响了一下,傅洲本已经结了一层霜的手突然就神经质的放松了。
他近乎惊惧的将青年拉开。
“弄痛你了是不是。”
“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青年眼角红红的看着他,似乎是在控诉他又控制不住自己。
傅洲心头剧痛,像犯了错的小孩手足无措的安抚着他,青年还是那么软软的样子,只是今天他哄的格外久一点。
直到他拿出那两枚定做的对戒,小心翼翼的给青年戴上,这才哄好了人。
天亮了,有破碎的阳光从天窗的菱格中飞舞的折射下来。
傅洲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却还是用尽了全力的抱着自己的爱人。
他不知道傅雨疏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们。
他只知道他没有疯。
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抱得是一具早就没了生气的枯骨。
他的青年,早在十二年前,就在他的怀里失去了生气。
只是,他没有寻死,他好好的看着凉语长大,成家,和一个永远都不会伤害她的人在一起。
他知道他的青年在恼他。
他总该……付出些代价,才敢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现在,他终于可以去找他了。
傅洲轻轻笑了一下,最后一次与爱人抵足而眠。
所有人都说傅家掌门人凉薄寡情,时绌举赢,生无所恋,养虎遗患。
没有人知道
他后来的世界刀光剑影,瑀瑀凄独,无凉川,无悲欢。
炼狱中活过十二年,最后,得偿终所愿。
与君共眠栖秋山。
作者有话要说: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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