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这一日,周鼓早早的就在布告处等候,江慕枫陪着李姥爷和李姥姥说话,其他人也都陪在一旁。
大家虽然在一起说话,但是都很紧张,反而里面最放松的就是江慕枫了,他对自己有信心,所以并不怎么担心。
往日合溪是最活泼的,现在也不敢闹了,乖乖的趴在李大嫂的腿上,李大嫂一下又一下的摩挲合溪的背,安抚他。
“昨天济仁堂收到了一根上好的人参,元文看那参很难得,便带了回来,给爹娘补补身子。”李大嫂拣了些好话让两位老人开开心。
李姥姥笑道,“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了,有什么好补的,给枫哥罢,他读书劳神,我们看着也心疼!”
江慕枫赶忙站起来推辞,“这是舅舅、舅妈孝敬您二老的,您可不能辜负他们的孝心啊,我还小呢,不需要补。”
李姥姥伸手将江慕枫拉到自己身边坐着,然后将他搂在怀里,“是是是,你还小,来年都要成亲了,可惜我们看不到,今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这样抱着你了。”
老太太伤感起来,京城实在太远了,见不到江慕枫成亲的景象有些遗憾。
江慕枫也有些哽咽,“我会带着她来看您和外公的。”
老太太笑了起来,“这读书啊,还需要天分,你自小就聪明又自律,哪像我们家那些个猴,天天恨不得翻天。”
李逸达知道老太太这是在说自己,立马反驳起来,“肯定说的不是我,我可听话了。”
“说的就是你,你大枫哥6岁,还记的那时枫哥住在咱们家,天天早起看书,你为了偷懒不被枫哥比下去,还把他的书给烧了,气的你老子给了你一顿锤。”
这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特别是合溪,一骨碌从李大嫂的身上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问道,“爹,爷爷锤你哪里了?”
李逸达冲他挥了挥拳头示威,吓得合溪连忙躲进了李大嫂的怀里。
李淑琴听到老太太说要把人参给江慕枫,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又看到江慕枫同老太太亲密,心里就更吃醋,老太太还从未疼爱过她家的财宝呢!
因此,她不甘心的问道,“你还有个庶出的弟弟吧?定亲了没?我那小叔子的女儿和他一般大,亲上加亲如何?”
这话说的众人都惊呆了,特别是老太太,脸都青了,“闭嘴吧,天天闹心,枫哥你也别听你小姨胡说八道。”
李姥爷脸上不显,但是心里也气得骂这个女儿,“你也出嫁了,往日还是少回娘家,免得惹亲家不快。”
李淑琴听到老爷子说这话,心里害怕,嘟嘟囔囔的说道,“我不说了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她确实是开玩笑的,李淑琴知道家里人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而她也不想为小叔子的女儿操心,说这话纯粹就是想恶心一下人,报复他们。
正当气氛严肃时,突然外面传来声音。
“太爷、老太太、大爷、二爷、表少爷,好消息,好消息,咱们表少爷是这次的案首呢!”一个小厮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声的说道,“周爷爷看得真真的,小的先跑回来告诉太爷、老太太、大爷、二爷、表少爷好消息!”
李姥爷立刻站了起来,李大舅赶紧过去扶着他,搀着他出去了。
“你再说一遍?”李大舅嫌第一遍没听清楚,让小厮再说一遍。
“太爷、老太太、大爷、二爷、表少爷,咱们表少爷是这次秋闱的案首!小的先回来报信,稍后报喜的人应该就要到了。”小厮朗声说道。
众人都高兴异常,他们知道江慕枫学识好,但是并没想到这次会是案首,都特别的惊喜。
“大好的事,府里的人都赏一个月的月钱。你小子跑得快,话说的更好,赏你10两银子,去账房领吧!”李大舅哈哈笑了起来。
“礼仪准备了吗?”老太太问李大嫂。
“一早准备着呢,我早就知道枫哥肯定会中,所以给报喜人的酒席和红包都准备了。”李大嫂笑着回复。
“咱们家这次也算是出脸了。”老太太高兴的同李姥爷说。
时下读书人地位很高,看不上商户,觉得他们一股铜臭,不齿与商户为伍,而且商籍被禁止科举,所以商户虽然有钱,但是也很难结交读书人,也就李家是个例外了。
这也是李二舅说江高飞人品好的原因,很少有像江高飞这样的读书人不嫌弃他们商籍。
李二舅想到了宋宏才,便问道,“大前天来找枫哥的宋秀才这次考得怎么样?”
小厮回到,“小的看不懂榜单上的字,只听周爷爷说咱们家表少爷是案首,又听到旁人说这次秋闱的前三名分别是咱们家的表少爷、张飞英、宋宏才,其余人的名次,小的就不知道了。”
李二舅笑道,“那宋秀才可不就叫宋宏才吗?没想到是第三名!”
李二嫂也莫名的高兴起来,看着站在旁边的李从露,心里热切起来。
不一会报喜的人到了,李大舅命人在门口放起了鞭炮,拿出红包散给周围看热闹的人,将报喜人请进家里吃酒。
周围的人恭喜声一片,都想要看看文曲星,李大舅怕他们扰到江慕枫,便说了一箩筐好话,挡在了外面。
挡得了旁人当不了与李家有合作的其他人,源安府本地的官员、豪绅都派人送了礼过来,人家体谅解元年纪小,也不去打扰,只是和李家攀谈。
李家从来没有这么神气的时候,毕竟这次的解元是李家的外孙,且和李家关系深厚。
李二舅看着家里人来人往,有许多人也借机打听李从露的婚事,便找到了李姥爷和老太太,悄悄的说道,“爹娘,如果有人问起露儿婚事,您二老先不忙着答应。”
知子莫若父,李姥爷问道,“怎么?你是看上那宋举人了?”他看到李二舅关心宋宏才的名次时便有所猜测了。
李二舅点点头,问道,“爹,那宋举人您看怎么样?”
李姥爷虽没见过宋举人,但是耳闻过,风评也好,便说道,“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露儿的婚事我就暂时不管了,今天戴家太爷还问了露儿,想将露儿许配他家的长孙,我推说露儿的婚事全凭她爹娘做主。”
李二舅听到这里,立刻呸了一声,“他家也配?也不看看他那孙子是个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便吃喝嫖赌!”
“你有主意就好,这件事先不忙说,宋举人明年肯定会参加春闱的。明年年初枫哥成亲,你和老大多在京城待一段时间,看看宋举人的人品怎么样,如果好的话,你就探探你大妹夫的口风,若是他也同意,就让你大妹夫去问问人家意愿,若是不行,咱们回来再给露儿重新找。”
听到李姥爷的嘱咐,李二舅高兴的应下,“还是爹您想的周到。”
“趁着这个机会,你们将逸达与露儿都带去京城长长见识。安安不是在药材上有天赋吗,咱家几间药材铺子就给安安了,另外你多跑跑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良田和铺子,给安安置办下。”
李姥爷事无巨细的叮嘱了李二舅很多,李二舅一一应下。
秋闱的事情结束了,江慕枫还要回南坪乡江家庄祭祖。自江高飞在京城任职,等闲不能回乡,家中的祭祀之事全都委托给了江高飞的大爷爷一家。
江高飞在江家庄周围购买了一些良田,用于族中的祭祀,并设立族学,费用也从田亩中所出,将江家庄安排好以后,他才放心的回到京城。
江大爷一家也接到了江慕枫要回来的消息,现在正在打扫江家的旧宅以供江慕枫休息。
江泰和一面在检查房子的干净程度,一面跟自己老婆嘱咐,“你让二小子一家别出现在大郎面前,免得污了他的眼睛!”
“知道,我把他们一家支走了呢!”
两人的语气难掩对此人的厌弃。
江慕枫越接近江家庄就越感觉到近乡情怯,记忆里面关于江家庄的画面也越来越多,内容越发的清晰。
江大爷一家站在了村口,远远的眺望到来的马车,江泰和的大儿子江高树跑上去迎接。
“解元回来了,你父亲怎么样了?”
江高树抢过周鼓手里的缰绳,作势要替周鼓赶马车,周鼓哪里敢让他来赶,两人推让起来。
江慕枫见状跳下马车向江高树问好,“大伯好,父亲安好,家里一切都安?”
江高树看到江慕枫下意识的把双手在衣摆上擦了擦,然后嘿嘿的笑了起来,“长大了不少啊,托你父亲的福,家里也好。”
江大爷与江慕枫的曾爷爷是亲兄弟,他看到江慕枫便知道这个小辈家里是红红火火,心里既安慰又有些不得意,他的曾孙江流与江慕枫一般大小,但却只是个庄稼汉。心里感叹自己弟弟和侄子虽然死的早,但是后辈争气啊,要是他的高树和江流也能活的这样,叫他早死他也愿意。
江大爷见江慕枫礼数周到,便轻微的点了点头,拄着拐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
村里的男人、女人、孩子全都跑出来了,然后远远的围着江慕枫看,也不敢上前,就像看珍惜动物一般。
江慕枫被看得百般的不自在。
江大爷把江流喊了出来,对着江慕枫说道,“这是你大哥,你们小时候还一起玩呢!”
那江流长得板板正正,衣服穿的也干净得体,但是眉目间难掩骄矜。
“还以为你们忘记江家庄了呢,这几年也不见回来?”江流一开口,就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江泰和打圆场,“这孩子是想你们了,小时候你们关系亲着呢!”
“托你们的福,江家发展的好,孩子都有书读,昨日你中解元的消息传来,大家都很开心,你比你父亲还要争气。”江大爷缓了一口气继续说,“昨日我们聚在一起商量了,在乡里给你父亲和你立一块牌匾。”
江慕枫觉得太招摇了,不妥,想要拒绝。
江大爷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又说道,“这牌匾一是激励族中弟子上进,而是感谢你父亲的付出,三是告慰祖宗在天之灵,所以这是不容拒绝的。”
这涉及到族中子弟与祖宗的事情,江慕枫就不能多嘴了,只有听着江大爷将计划说出来。
江慕枫太爷爷与爷爷的墓非常干净,周围还能看出祭拜的痕迹,一看就是常有人过来的。
祭拜完以后,他在江家庄待了一天,拜见完长辈与族亲,便启程回京城了。
李大舅怕江慕枫在路上不安全,特意请了三个镖局的人护送,江慕枫拒绝不得,只能哭笑不得的应下。
回去的路上也不用急,再加上天气甚好,江慕枫一路上慢悠悠的一边看景一边赶路。
李夫人又开始扳着手指算江慕枫回来的时间,晚上还在不停的同江高飞念叨着。
“这小子估计起了玩心了,你也不用惦记他,一路上我都替他打点好了。”江高飞说道。
他最近升任工部郎中,从七品升到了正五品,主管都水司,这个差事相当的累人,且容易背锅,但是做得好绝对会得到重用。再加上江慕枫乡试解元,江家可以说是双喜临门了。
所以江高飞虽然累,但是干劲十足,喜气洋洋。
李夫人笑着撇了他一眼,“之前谁还说枫儿心玩野了,回来要揍他,结果还不是悄悄的一路上给他打点。”
江高飞轻咳了一声,“骂归骂,他这次考得好,也是要夸的。”
“枫儿乡试头名的消息传来,好多家前来送礼,还有一些人我们之前没交往过,像是凌家,送来的礼特别厚,我不敢收,但是凌家的下人放下就走了。”
李夫人一脸奇怪的说道,凌家是今天上午送来的礼,他们家与凌家是半点边都不沾的,怎么就送了礼过来?待看到礼物以后,她就更不敢收下了。
那家的下人也奇怪的很,放下礼物就离开了,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江高飞问道,“是哪个凌家?”京城的凌家有两个,一个是京兆府左冯翊,还有一个是指挥佥事,但是这两个都与他们家没交集。
“听下人说是左冯翊凌大人。”
“你先把单子给我看看,我明天去打听打听。”江高飞说道,他现在一切要小心,既不能着别人的道,也不能与人交往留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