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修明微笑着拱手道:“大人,学生之所以能做到倒背如流,是因为学生有一些独到见解,可助我背诵。”
听他这么说,知县大人起了兴趣,问道:“哦?你有哪些独到见解,说来听听。”
于是苏修明就将四书五经都用白话文翻译了一遍,其中引用了韩祁交给他的小册子中前人的经验,再加上了他自己的感悟见解,与蔡知县当堂讨论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这不是在审案吗,怎么转眼就讨论起文章来了?
宋一梅看见儿子惨白的脸色,心里有些不安,忙小声问道:“那傻子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半天,说的是什么?”
苏文默了片刻,才有气无力道:“他将四书五经背了出来。”
宋一梅瞬间安心了,撇嘴道:“就这,也值得县太爷看中?我儿早背得滚瓜烂熟了。”
苏文继续说道:“他不仅正着背了一遍,还反过来倒着背了一遍,如今正同知县大人探讨读书心得。”
宋一梅心里戈登一声:“这倒着怎么背?从最后一字往前背到第一个字?”
看着儿子脸色灰白,沉默不语的模样,她试探着继续问道:“你可会倒着背?”
苏文看着堂上正跟蔡知县热烈讨论的苏修明,抿唇摇了摇头:“儿子不会。”
宋一梅一愣。
话音刚落,就见苏修明向着知县大人深深一礼,说道:“大人的话让学生茅塞顿开,学生多谢大人指点。”
蔡知县则微笑着说:“你的悟性不错,以你的才学,过个县试绰绰有余。本官期待你在接下来的府试当中,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多谢大人。”
两人交流完,就听蔡知县忽举起惊堂木往桌上重重一拍,威严道:
“苏家村学子苏修明在众目睽睽之下,证实了自己有通过县试的能力,传播流言侮辱学子的苏家村人各打十大板以劲效由。
堂下的人可有异议?”
“大人,别打我板子。”
“大人,不是我说的,要打就打村长母子。”
在场的村民们齐声高喊道。
其中喊声最高的当属宋一梅,只听她说道:“大人,那傻子为何背个书就自证清白了?论背书,我儿子也会,我不服。”
蔡知县重喝道:“都住口,宋一梅你问你儿子,问问他服不服?苏文,你来说。”
被点到名的苏文呐呐地走上前来,拱手垂头丧气道:“学生今日见识了苏修明的才学,从心底服气。学生为先前做了不利于他的事而郑重道歉。
还请大人恩准,家母年纪大了,她的板子就由我这个做儿子的来代劳。”说完,就撩起袍子,屈膝跪了下来。
这一幕恰巧被迟来的村长苏哈看见了,他忙高喊着:“大人,大人手下留情。”
边说边想冲到大堂上来,被堂外的衙役给拦住了。
于是他冲着苏修明叫道:“修明,你爹那么良善,你也是个好的,你快求大人饶过他们,我替他们给你陪不是啊!”
苏修明眼神冰冷,自己爹的好品质居然被他这样利用,用来威胁自己?
于是他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蔡知县一声令下,几个衙役手拿棍棒走了上来,将堂上的苏家村人各打了十个板子。
堂上哀嚎声一片,等板子打完,众人才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而宋一梅,则躺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等众人回到村里,已经是半夜了。
宋一梅已经醒了过来,躺在床上哀嚎:“我的文儿呢?可被打疼了?苏哈,我跟你说,这苏修明今日不仅害得我们挨了板子,还将我们苏家村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他如此做派,必须按族规处置,否则我们村日后还不被人笑死。”
苏哈头疼欲裂,怒喝道:“我们村的脸面难道不是让你给丢尽的吗,你还有脸怪别人?蠢妇,愚不可及。
你没看到那苏修明都搭上县太爷了,再加上他本身又有本事,日后必定前途无量,我不但不能罚他,我还得供着他,盼着他为我们村争光。”
宋一梅愣了一瞬,突然大哭起来:“我真是命苦,怎么跟了你这个糟老头子,人家都将我欺负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要供着人家,你......”
屋子里正嚎着,忽听外面传来叫门声:“村长爷爷在吗?我是苏修明。”
苏哈一听,忙起身出了屋,碰的一声将门关上,把屋内的声音给隔绝了。
他匆忙来到院子,语重心长道:“是修明啊,今日是你伯母的不是,我代她向你赔罪,你是个好孩子,就原谅了她吧,啊?”
这长辈的姿态难不成还想压他一辈子?
苏修明面无表情道:“村长爷爷,伯母协同村民散播谣言,欲破坏我的科举,这对我造成的是毁灭性的打击。
弄不好,我多年寒窗不就白读了?到时,您让我如何面对我的母亲和九泉之下的父亲?”
苏哈听了忙劝道:“没那么严重,这不是没成吗?你的努力没有白费,县太爷都已经惩罚了他们,你就当这事过了,啊?”
苏修明怒了:“谣言被破,就能否认他们企图对我做的一切?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那我苏修明一家自请出族。”
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苏哈听了也有些恼怒,这傻子不知好歹,自己都舍下老脸来求他了,居然还不肯松口,大言不惭要自请出族?哼。
宋一梅将屋外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见老头子进来,就嗤笑道:“这傻子好大口气,他想脱离宗族,让他去啊,没了宗族的庇佑,看他能活多久。”
苏哈撇了她一眼,没说话,他也以为苏修明年轻气盛,一时口无遮拦,等他回家想明白了,自然会来向自己道歉的。
但苏修明完全不是这么想的,他将自己打算脱离苏家村,自立一宗的想法跟家里人说了。
许云一听惊呆了,待确认过儿子不是一时义气,则忧心忡忡,这时人人重视宗族,脱离了宗族的人,就如同那孤魂野鬼,将来都没有祖坟可入。
但苏修明意志坚决:“当日他们造谣欲毁我科举,就已经不将我们当成同一宗族的人了,与其日后再受他们欺辱与拖累,不如我们自此离开。
我不信我苏修明离了他们就不能活。
我们自立一宗,待他日我举官归来,再将爹和爷奶的坟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