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卢山镇,苏修明依例先去韩府汇报了自己的成绩,得到韩老的一番勉励指点之后,才坐着马车回家。
一推开院门,家里三个女人,六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
那眼里的期待,紧张,担忧一股脑地砸了过来。
见此,苏修明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边等不及的韩虎给劫了胡。
他骄傲得大声嚷起来:“老夫人,您知道吗,公子这次可是院试的榜首啊!”
说这话的时候,还故意朝着围墙那嚷嚷,生怕没人听到似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苏荷欢呼起来:“哥哥现在是秀才了吗?哥哥真棒。”
许云也激动道:“真的考中秀才了?”
苏修明上前抱了抱她:“没错,娘,你儿子如今是秀才了,还是秀才里的第一名。”
说完,转眼一看,身边的林宛如,也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表哥真厉害。”
许云抹了抹眼泪,说道:“我们回苏家村上坟,告诉你爹还有你爷奶这个好消息。
想来他们在地下定会安心了,不用再担心我们没有依靠了。”
苏修明点了点头:“是要回去,不过,要先到官府去办个文书。
先前光顾着赶考,还未来得及办理立宗的事。
待将此时办了,我再去寻块地,将爹,爷和奶的坟迁过来。”
看自己儿子安排地如此周到,许云连声说“好好好”。
只一旁的林宛如微垂着头,一副落寞萧索的模样。
见此,苏修明稍一愣,就想到了原因。
于是他温声说道:“将宛如的爹娘一起接过来,和爹、爷奶葬在一起。”
林宛如倏地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蠕动着嘴唇,欲语还休。
苏修明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是要住在一起,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林宛如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接着摇摇头道:“会给你们惹来麻烦的......”
许云虽不知这里面的隐情,但还是说道:“你这孩子,就是想太多了,听你表哥安排。”
苏修明点点头:“我们就找个时间,私下里偷偷地将他们接过来,不会有麻烦的。”
林宛如犹豫片刻,才点了点头:“多谢表哥。”
苏修明露出宠溺地笑容。
在家待了两日,苏修明就去了县衙,给自家重新立了户口,立了宗祠。
自此,他就是他们那一支的新宗主了。
随后他又通过许管家的介绍,以合适的价格,买下了附近的一块地。
这一日,秋高气爽,适宜动土迁坟。
苏修明特意请了风水先生,并找了几个人,领着家人一起回到了苏家村。
这是他们自搬出去后,第一次回来村里。
苏修明高中院试榜首的消息,早就传回了村里,此时看到人来迁坟,都纷纷过来围观。
村长苏哈站在人群里看着,想到自己儿子落榜时的失落,再看看眼前人高中榜首后的春风得意,
心里不是滋味:好好的一个资源就这么浪费了,多可惜。
若他还是苏家村人,那自己走出去也风光,
也不会出现,被人恭贺说“村里出了个秀才,还是个榜首”时的那种无地自容的尴尬了。
苏哈犹豫了很久,实在忍不住了,于是走过来好声好气地说道:
“修明啊,你爹和你爷奶在苏家村过了一辈子,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现在突然让他们搬到其他地方去,只怕他们会适应不了!
不如就让他们呆在这里,你和你娘他们也一起搬回来,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
听了这话,苏修明礼貌地笑道:“如今住在外面,我们一家人都适应地很好,我爹和爷奶最疼爱我们,相信会很乐意跟我们一起住。
何况我已经自立一宗,日后就不会再回到苏家村里来。
村长您大可不用再为我们操心。”
当着全村人的面,他礼貌又疏离的态度,让苏哈有些难堪。
想起自己做了多年的村长,在这些小辈面前,向来是很得尊重的。
如今却屡屡被这苏修明给下面子,心里有些气愤。
于是,就不自觉地拉下脸来,正想再以长辈的口吻教育几句,可还不等他开口,身边就有人说话了。
“哟,人家现在是秀才老爷,在镇上定有人上赶着巴结呢,哪还会在意你这个老头子。”
宋一梅阴阳怪气地说道。
她本来就对这傻子一家看不顺眼,暗暗诅咒这傻子一家离了苏家村活不下去。
谁知,老天真是不长眼,竟然让这个小白眼狼考了个案首,反而自家儿子却落了榜,
心里本来就不平衡,如今见自己丈夫还低声下气地去求人家回来,憋在心里的怨气,瞬间就找到了突破口。
“人家在外吃香喝辣,早忘了祖宗是谁了,如此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还求回来做什?
你可别阻碍了人家秀才老爷奔前程,到时若人家中不了举人,反过来怪你,你冤不冤呐。”
自古举人才能称为老爷,秀才是称不上老爷的,这连讽带讥耻笑苏修明得意忘形的语气,听的苏哈直皱眉。
苏修明淡淡说道:“承蒙村长夫人吉言,我明年定会高中举人的。”
宋一梅听了脸色一变,她才不想这傻子高中举人呢,最好一辈子都考不中。
这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若是让他一路青云直上,那还了得,自己儿子岂不是要永远被他压一头!
于是她“呸”了声,大声嚷道:“你少得意,谁不知道你的成绩是作弊来了,你......”
她还待嚷下去,被眼疾手快的苏哈一巴把捂住了嘴:“你奶她忘吃药了,我带她回去吃去。”
边说边拉着人走出了人群。
将人拉出一段距离之后,他才放开手,接着严厉指责道:“你不要命了,上次的教训还没记住么?
何况人家如今是秀才,是有功名的人,你若再任意诽谤他,那可是要坐牢的。”
宋一梅听了不服,还待还嘴,苏哈立马接着道,“你想连累儿子一起坐牢吗?”
听到儿子,宋一梅瞬间闭上了嘴,她狠狠地朝着苏修明的方向瞪了一眼,随后转身气呼呼地回家去了。
苏哈也朝那看了一眼,接着叹了口气,平白无故的失去了一个未来可期的少年举人,这损失不可谓不大。
但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一起走了。
这里的对话随着微风传进了苏修明的耳中,他脸色淡然,却眼神冰冷。
接下来的过程比较顺利。
苏哈去开了祠堂,苏修明则领着风水先生从祠堂里请了牌位,到了吉时,再将三人的坟迁去了镇上新买的地里。
等安顿好一切,天也黑了。
趁着天黑,苏修明又偷偷地去将林宛如爹娘的坟给迁了过来,而原来的地方则留了个假坟,以遮人耳目。
全家人对着迁过来的坟上香磕头之后,才算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接着相偕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