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现场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跟随这落在地上那两半截警棍滚动,直到它骨碌碌的滚到台阶边,坠落——
“叮。”
刹那间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尼玛,这玩意儿真是铁做的啊……
徒手掰警棍,这是人该有的力量吗?!
当然不。薄枝平静望着他们满头大汗的样子,才不会告诉他们她提前就把警棍中间衔接的螺丝卸了。
她是美少女,又不是老虎钳。
“开始吧,一个个问。”
薄枝淡定的往后一坐,像是刚上任的君主。
经纪人有些疑惑的她哪来的凳子,小卓已经笑嘻嘻的回答了,“我搬的我搬的。”
那谄媚的表情只恨不得让薄枝坐他头上了,经纪人没眼看。
记者虽然被这前所未有的力量给吓到了,但毕竟身为记者他们见过的艺人不胜其数,为什么要怕一个小明星?
“为什么要问你?我们要采访的是衍神又不是你!”
薄枝看他一眼。
听到其他人附和,“是啊,虽然是绯闻关系,但这种事你又不是当事人凭什么替他代劳回答?”
薄枝还没说话,傅京衍的经纪人冷冷道:“我想你们还没搞清楚状况,如果不是薄枝小姐愿意回答,你们今天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众人一怔。
薄枝看了看天色,有些懒的打了个哈欠,“还不开始吗?”
似乎隐喻就是,不问的话,下场就跟那截滚落的钢棍一样,立马灰溜溜的从台阶上消失,她好上去睡觉。
人群中立马冒出第一个声音——
“我想采访一下衍神的……”他下意识的吐出三个字,“未婚妻。”
“关于他在节目上耍大牌的事,现在网友们都觉得他人设崩塌了,请问他有什么想说的?”
不愧是第一个开口的,问题犀利又一针见血。
“他没什么想说的。”
薄枝声调懒懒的答,然后又疑惑的反问:“他什么人设?”
这个反问让记者们都一顿。
他们太沉溺于傅京衍落马的快感中,似乎忘记了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高傲,冰冷,出色。
出道即巅峰,像一阵寒流卷来掀翻整个娱乐圈,一夜之间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这样完美至极的人,身上即使出现一个小污渍,都能使得墙倒众人推。
人们太迫切的想要看神明坠落。
“起码,衍神一直都很敬业。”记者说:“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公众让主办方难堪过。”
就像是一尊完美无瑕的工作机器,被所有工作人员称赞。
记者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又或者说,在私下其实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
小卓顿时被气的火冒三丈。
经纪人摁着他,“有人开着直播,别起冲突,那是最难看的做法。”
小卓默默熄火了,下意识看向薄枝,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的。
干脆一拳头揍过去算了。
薄枝接受到了他的眼神,嫌弃回绝,那眼神明晃晃写着,这种做法更难看,她是美人谢谢。
“他有不敬业吗?”
“他是没有让主办方难堪过,但仅针对正常主办方,这种在条约之外的附加条件,当众强迫艺人在无法中止的环节强制履行,是正常主办方吗?”
其实更大可能性是,他们得知了傅京衍对这方面有阴影,所以特地给他下了套。
为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故意整他。
薄枝觉得傅京衍已经算有涵养了。
“你答应老板可以在年会上表演节目,结果等你上台以后,老板却突然要求你跳脱衣舞。”
薄枝问记者,“你跳吗?”
记者:“……”
小卓:“噗……”
枝枝姐这张嘴,真牛!
记者憋红了脸,他张口就要说话,被薄枝轻飘飘打断,“一人一个问题,下一个。”
记者:“……”他妈的。
他立马用胳膊肘怼了怼身侧的记者朋友,“这是什么偷梁换柱的概念,你继续问。”
记者朋友点点头,举手问:“就算是附加条件,但这是为了公益活动啊,临川地震所受到的灾害有目共睹,主办方痛心疾首想要添加一个活动有错吗?”
他说完,记者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笑的像极了镜头背后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他们就是主宰舆论的神,能轻而易举的将一个人吸进深渊。
“薄枝小姐,你有什么想说的?”
薄枝对上他们挑衅的目光,言简意赅:“你们是会道德绑架的。”
“……”
“……”
记者笑着说:“虽然是有些道德绑架,但也是事实,毕竟在公益面前谁不想为社会多出一份力呢?”
傅京衍这次的做法本就站在公益的另一端,惹得众怒也是必然。
公益才是他这次被舆论抨击的重要原因。
此刻,全网直播都在播放这一场面。
有无数双眼睛望着直播屏幕,也包括正倚在床头的俊美男人。
他冷白长指握着手机,视线漫然的下垂,长睫透着茫茫月光,神色十分平静的看着屏幕。
【虽然是主办方的原因,但衍神的做法确实过分啊……我一直以为他很善良来着。】
【薄枝简直就是在扭曲事实,公益活动跟脱衣舞能相提并论吗?她压根就不尊重节目,也不尊重灾区。】
【她能有什么素质啊,一个喷子能说出什么好话?】
【衍神为什么不出面,他是缩头乌龟吗?】
傅京衍四岁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他的思绪比一般人敏感,快捷。
他比一般孩子要聪明,他知道父母工作繁忙,并且是爱他的,所以他从来没主动要求陪伴,从来不胡闹。
但他也只是个孩子,他需要陪伴。
所以他回了老家,自己去寻求唯一的慰藉。
面对此刻棘手的问题,他也能用最快速的思绪转出解决方法,只需要一句话:
“我是受害者。”
一个被全网骂不尊重灾区的人,其实是灾区里走出的受害者。
简直没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事。
傅京衍缓缓闭上眼睛。
耳边似乎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为什么你活下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我的家人呢?”
他仿佛置身在无穷无尽的燎原中,看到崩溃的遇难者家属张牙舞爪的冲他扑过来。
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他: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只有你?”
“为什么我的儿子死了,你却活着……”
医护人员将呆滞的少年拉开,温柔的将他护在怀里。
厉声对这几位家属道:“我知道你们家人遇难心情很崩溃,我们同样十分悲痛,但这跟幸存孩子没有关系,请你们冷静一点。”
情绪崩溃的家属被医护人员带走安抚。
医护人员松了口气,连忙看向怀中的少年,她视线顿住。
他是那么漂亮,像一尊精致透明的琉璃娃娃,是她这一生见过最好看的孩子。
但那双漂亮的眼眸空洞又呆滞,茫然的看着倒塌的废墟。
像是脆弱的小雏鸟好不容易寻到了安身慰藉之处,可他的家没了。
医护人员不敢碰他。
总觉得一碰,他就要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