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声变大了。 房间不大,屋子的正中央,放置着一个木质摇篮床,摇篮床的正上空,吊着一串玩具床铃,那串床铃,正是乐声的来源。 围绕着摇篮床摆了一圈洋娃娃,这里的一切都静静地躺在它们原本的位置上,但没有生命的它们却似乎喷薄着诡异的气息,在那气息的环绕下,小澜的脊背也开始发凉。 问灵猛地攥紧了小澜的手。 小澜回头,见问灵的视线依然死死锁在那团黑影上。 “别怕。”
小澜说着,开始步入面前的婴儿房。 “我看看有没有开关。”
小澜伸出另一只手,开始在墙壁上摸索。 开关没有找到,房间内的灯却忽地大亮。 与此同时,门开始合上。 小澜心头一紧,用力拉扯起问灵的手,另一只手扶住门框。 “问灵快进来!”
问灵还在门外,接收到小澜的信号后,刚刚伸开腿准备冲进婴儿房,却似乎猛地遭到了某种力量的攻击一般,整个人尖叫着摔回了走廊。 “小澜!”
“问灵!”
“砰!”
门关上了。 小澜和问灵在门的两端同时开始砸门,问灵嚎啕大哭,小澜更着急了。 要不试一下,问灵所说的不依赖于灵潮的能力。 小澜伸出手指,尝试着调动力量。 不行,什么都感觉不到。 问灵在门外的哭喊慢慢变成了尖叫,小澜越心急,越无法体会平日里那种力量的流动,越是无能为力。 “鬼!鬼!……” 小澜心下一凉。 走廊里,还有个男鬼在埋伏她。 问灵不是胆子这么小的人,之所以会怕成这样,一定是因为她从那男鬼身上感到了强烈的恶意。 “问灵,你听我说,”小澜趴在门上,大声喊道,“拿好那颗人头!现在快回到厨房去!快!千万拿好那颗人头!”
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扑腾声,然后是一声关门的巨响。 小澜又贴门听了一会儿。 问灵没再尖叫,应该是安全回到了厨房。 至少她带上了人头。 小澜微微放心。 耳朵还没从门上挪走,一阵熟悉的笑声就从耳畔传来。 “嘿嘿嘿嘿嘿……” 小澜吓得直接从门边跳开,摔坐到地上。 对了,问灵至少有那颗人头。 自己什么都没有。 “嘿嘿嘿嘿嘿……” 那鬼,盯上的是没有护身符的自己。 小澜匆忙从地上爬起来,把门反锁。 不行,还是不放心。 小澜环视一圈,最后,目光集中到婴儿床上。 “不好意思了,”小澜两步跑到婴儿床边上,都没来得及看里面是什么,直接蹲下身抱起婴儿床的床脚,“我也是没办法啊,谁让你们不在这里多放几套家具呢……还行,挺重的,就是你了……” 小澜拖着婴儿床,把它抵在门边,利用婴儿床卡住门和墙壁的夹角,这样子如果外面的鬼强行破门,只有把婴儿床挤碎才行。 不过外面那鬼也没有破门的意思,只是间或发出一串串笑声,伴随着指甲在门上若有似无地抓挠。 小澜一屁股坐在婴儿床原本的位置,终于松了一口气。 床铃悬在她头顶,依然在旋转、歌唱。 小澜仰起头。 刚才没细看,这床铃玩具的形状…… 小澜一手撑地,站起身。 怎么这么奇怪? 一滴液体,滴到了小澜的右脸颊上。 小澜伸手一抹,借着房间里的明亮光源,看向自己的手。 红色的。 这是床铃上滴下的液体。 小澜抓住床铃上挂着的其中一个小玩具,贴近自己的脸,仔细观察起来。 如坠冰窟的寒冷霎时包围了她。 自己还以为,那只是一些造型别致的小玩具。 原来,竟是一块块被整齐分割的、骨肉分明的残肢。 纤细,幼嫩。 那是一个孩子的残肢。 用孩子的四肢做成的床铃,悬挂在孩子面前。 孩子…… 小澜跑到婴儿床旁,几下掀开了最上面盖着的红粉相间的毛毯。 唉—— 小澜的呼吸也忍不住打起颤来。 毯子下,躺着一个失去了四肢的、死去多时的孩子。 那孩子太小了,兴许才几个月大,短短的黑发盖在惨白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快要瞪出来了一般。 可怜啊。 小澜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孩子的脸颊。 这孩子,生前经历了什么。 她抚上孩子的眼睛,略微用力,将孩子的眼皮合上了。 孩子的眼睛合上。 小澜身上的某只眼睛,却忽地睁开了。 回溯。 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 熟悉的难以控制的感觉。 视线很低,并缓慢地向前爬动。 小澜看得见自己的小手,头顶的摇篮床,床边的玩具,还有悬挂在摇篮床上的普普通通的床铃。 门轰地打开。 一个女人风尘仆仆地跑进来,漂亮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这是那颗人头的主人。 “宝宝!宝宝……”女人双膝跪地,手忙脚乱地抱起自己,“宝宝我们走……我们快走……不能再……” “嘿嘿嘿嘿嘿……” “不!不!你放过我……放过孩子!……” 女人倒下了。 小澜和女人一起摔倒,同时,看到了女人身后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西服溅满了鲜血,他提着手里的菜刀,蹲下身。 他微笑着看了小澜一眼,笑容温柔亲切。 “宝宝不要怕,爸爸先和妈妈玩,再陪你玩哦。”
他提起刀,狠狠挥下。 一下……两下……三下…… 骨碌骨碌…… 妈妈的头颅,滚到了小澜脚边。 小澜的身体突然开始放声大哭。 这个小身体,还什么都不懂。 但他可能已经开始感到痛苦了。 男人站起身,抓起瘫倒在地上的女人的双脚,把她往门外拖去。 妈妈的身体消失在视线中。 “宝宝……”干涸的嗓音在脚边响起。 小澜的身体哭喊着,爬向妈妈的头。 妈妈只剩下了一颗头,但那颗头,却能发出声音。 “宝宝……跑……”人头逐渐失去血色,嘴巴机械地一动一动,“跑……跑……” 小澜的身体抓住妈妈的脸,嘴中发出近似于“妈……妈……”的哭喊。 这么小的孩子,连说话都不会。 小澜忽然想起一本书上的故事。 一个临产的母亲,在医院门口出了车祸,头颅和身体在车轮的撕扯下,分开了,但母亲的头颅却依然在做着医生教她的呼吸法,最终,用这具理论上讲已经死亡的身体,生下了孩子。 呼——吸——呼——吸—— “嘿嘿嘿嘿嘿……” 男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 “宝宝,”他把刀藏在身后,“想爸爸了吧,爸爸给你看一个好东西哦……” 刀,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刀,砍向小澜抓着母亲的手。 哭声,只听得到哭声。 母亲的眼眶里涌出两道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