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澜抱着膝盖,静静地坐着。 思考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似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哗啦一声,小澜的头顶出现了一小团光源。 她赶紧抬头,从地上爬了起来。 门上打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窗口,露出了站在外面的仆人的下半张脸,仆人伸手,递进来了什么东西。 小澜接过来。 是一根包裹在油纸里的面包。 又一个东西。 一瓶牛奶。 小澜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牛奶,犹豫着问道,“那个……” 仆人关窗的动作停下了。 “请问,可以给我一盏灯吗?”
小澜的声音颤抖着,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仆人有些踌躇。 “或者,一支蜡烛就可以,”小澜立马降低了要求,“一支燃烧的蜡烛,谢谢……谢谢你。”
仆人回头看了看,很快回过头,“您要蜡烛……做什么?”
小澜的肩膀耷拉下来,“我很怕黑……求求你了。”
小澜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 仆人叹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之后,他的身影从小窗前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一只手端着一盏简陋的油灯,从窗口探了进来。 “谢谢你。”
小澜接过油灯,真诚地道谢。 “没什么,”仆人轻声说,“就是别被伊瑞尔小姐发现了。”
“绝不会的。”
木窗被关上。 但四周不再是一片漆黑了。 小澜把面包和牛奶放在地上,端着灯盏,慢慢转过身。 画面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可怖。 地下室的四周都是灰色的岩石墙壁,屋子里空荡荡,只有房间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方形石床,石床约半米高,石床上,盖着一块床单大小的白布,白布的表面凹凸不平,隐约凸出了一个成人的身形。 这应该就是那个死去的女仆了。 颤抖的烛光在白布上滚动,好像白布下的东西也在缓缓动弹一般。 小澜走到应该是女尸头颅的位置,掀起白布。 一瞬间,小澜的眼前似乎模糊了一下。 那张脸,好像不再是那张脸了。 小澜眨了眨眼睛,视线恢复了正常,石床上躺着的,正是在那个雨夜、死在了尖塔后侧的可怜的小女仆。 女尸还是那副模样,只是肢体没有那么僵硬了,小澜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忽然觉得刚才那个战战兢兢的自己有些可笑。 “可怜。”
小澜摇了摇头,面对着女尸,坐在了地上。 自己和这个姑娘,都很可怜。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等到庄园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莫文先生回来,自己再被当成杀人犯送上绞刑架? 或是火刑架? 还是其他什么死刑? 小澜在大脑中略过有关这个时代的刑法的内容,盯着平躺在石床上的女尸,感觉眼皮渐渐发沉。 在这个时候,自己居然困了?! 小澜在心里叹服着,眼睛却不能自控地合上。 意识出走了一段时间,很快,小澜就迎来了一段新的梦境。 自己正走在庄园外的那条羊肠小路上。 和自己当初来到莫文庄园的时候一样。 只不过,天气是清爽明朗的,没有无孔不入的雾气,也没有缠缠绵绵的细雨。 小澜能从自己雀跃的脚步中,感觉到这具身体的主人此时的愉快心境。 庄园的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子。 自己蹦跳了几下,投入了中年男子的怀抱。 二人携手走进了城堡,迎面走来了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伊瑞尔、摩西,和莉莉。 三个人的模样都比现在要年轻一些,两个孩子的脸上还是那种乖巧礼貌的笑容,伊瑞尔也是一样,极尽恭维地夸赞着自己的容貌。 这肯定不是那名金发女仆的回忆。 这是莫文先生其中一任妻子的回忆。 之后就是幸福而平静的日常生活。 直到。 莫文先生冲着城堡门口守候的众人挥了挥手,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远去。 仆人们纷纷回到了城堡里,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转过身,回到了大厅里。 身后响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一只小手抓住了自己。 莉莉带着天真无邪的表情,抓着自己的小指摇晃起来。 “今晚您可以给我讲故事吗?…… “爸爸在家的时候,每天都会给我讲故事的。”
这具身体的主人温柔地答应了她。 晚上,自己走进了莉莉的房间。 这房间里的摆设和现在相差无几。 小女孩在书柜前选择了半天,最终摸出了一本童话书。 《蓝胡子》。 一模一样的经历…… 莉莉听完了故事,果然神秘兮兮地问出了那个问题,“您说,蓝胡子为什么要杀死他的妻子们呢?”
“莉莉乖,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问题。”
这一晚,就这么过去了。 夜里,自己惊醒了几次。 每次醒来,自己都会神经质地从床上爬起来,检查房间的所有角落。 第二天,莫文先生还是没有回来。 自己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傍晚,莉莉又牵起了自己的手。 “今天也要给莉莉讲故事哦。”
依然是,《蓝胡子》。 “您说,”莉莉的眼底,似乎怀着一抹嘲讽的笑容,“蓝胡子为什么要杀死他的妻子们呢?”
自己有些愠怒了。 “这不是莉莉应该明白的事,”自己一把将那本蓝胡子丢开了,“也不是莉莉应该阅读的书。”
紧接着,在莉莉复杂的目光中,自己摔门而去。 回到了房间,自己吞下了几片白色药片,躺到床上。 静谧的深夜,跳动的烛火。 忽然间,自己睁开了眼睛。 “不……”自己扶住了额头,“不……” 很快,自己跳下了床,脚步摇晃着来到桌边,拉开抽屉,抽出了一张白纸。 “亲爱的兄长……”那只手流利地写下,“我从前向您和家人提到过的窥视感,又回来了……” 窥视感! 小澜明白了。 这是索万医生的妹妹,珊多拉! 也就是莫文先生的第六位妻子。 珊多拉将信折好,又穿上了罩衫,推开门,来到了一楼大厅,将那封信摆放在东侧的长桌上。 接着,她在大厅里枯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送信的仆人一早就将珊多拉的家信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