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大开,里面的铜板叮当的滑落在桌上。
饭桌上陡然安静了下来,墨玉和墨雪都面露难色,两双目光在哥哥和后娘身上来回,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唯有夏白安认真的将碗筷放下,开始细数里面的铜板。
这些铜板加起来也不过两百多。
可放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
这样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去码头做活,还能攒下这么多钱来,实在是叫人刮目相看。
夏白安眸光渐沉,将铜板全部都放回到袋子里,随手放到旁边的柜子里,见三个孩子都紧盯着自己,只道:“先吃饭。”
墨迁一双眼打量着夏白安。
夏白安还是那张令人作呕的麻子脸,眉眼里的淡漠似乎也没变。
可不知怎么的,墨迁却隐约觉得她身上有股说不上来的沉静,要是放在以前,自己敢这么叫嚣,这个女人应该早就抓着笤帚过来揍自己了,怎么现在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不解,却也不愿意跟热腾腾的饭菜过不去,三五下就将饭菜吃完,当即卷起袖子,开始大刀阔斧的整理家具,墨玉跟在他后面帮忙出力气。
墨雪则跟着夏白安到厨房里收拾残局。
夏白安边洗碗,边问:“墨迁去码头做活多久了?”
墨雪一愣,以为后娘和哥哥总是不对付,索性连哥哥离开的日子都不记得。
她掐着手指算了算。
“自从爹爹回到云脉村,娶了你,不到半个月,你们俩打了十几次,次次都挂了彩,你当时说他自己不赚钱,也不配在家里说话,就将哥哥打发出去,被老寡头送去码头扛麻袋了。”
好家伙,小小年纪就敢跟原主打架了?
不过这原主也是个娇生惯养的,碰上墨迁发狠,怕也是扛不住。
墨迁也是个骨头硬的,正是长骨头的年纪,就敢跟隔壁村的人出去扛麻袋,不怕累,也不怕长不高。
“我都忘了,之前为什么跟他打架。”夏白安故作疲惫的揉了揉额角。
墨雪回忆当初的事情,脸色一下就阴郁起来,连带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恨意。
“是你说我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没血缘的玩意儿竟然还吃家里的喝家里的,不配做你的孩子……”
墨雪说着,沉着脸垂下头去,略长的头发遮去她脸上的怒意,紧接着说,“你还说,这世道,钱权最大,说我们爹如今落寞,没钱没势,不能指望你拿嫁妆来贴,那天晚上,你就把哥哥摁在水池子里……”
“我知道了。”
夏白安赶紧阻止了她的话头,心脏一下被揪紧了。
原主还能再恶毒一点吗?
这好感度直接从负数起底,怎么刷啊!
想她花了这么久,才叫这两个小崽子信任自己几分,夜里还要提防着这俩时不时黑化一下来杀自己,如今又来一个……
吾命休矣!
她心中的小人惊恐大喊,可她面上仍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可墨迁不像是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好收买,她又不是个喜欢用巴掌棍子教训孩子的人,略一思量,夏白安将种子暂时交给了墨雪,自己来到屋子里帮忙。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墨迁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能信他!当初可是她吞了爹爹的药材钱,爹爹差点儿连命都搭上了!”
夏白安敲门的动作一顿,敛眸不语。
“我也不想信,可她最近真的有所改变,你看,今天还给哥哥你特意做了好饭好菜,里面还有肉。”
“玉儿,你怎么能被她如此轻易的收买!”
墨迁似乎是从什么地方跳了下来,发出闷闷的咚的一声,继续说着,“我在码头做活的时候,可听见了不少话,她背后的夏家可是和京城里的人有勾结的。”
夏家,和京城的人有勾结?
夏白安眸光一凛,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还是说书里的原主死的太早,导致她后续的故事也跟着胎死腹中了吗?
墨玉一惊:“哥哥,难道你想说娘是被京城指派来,害爹爹的……”
“说不准呢?”
墨迁急急的抓住弟弟的肩膀,“据说这次新县令,就是爹爹之前那个朋友的亲戚,等他一过来,如果真和夏白安联手,里外夹包,爹爹还有活路吗!”
墨玉的身子被哥哥晃个不停,可眼底也渐渐清明起来。
墨迁继续劝说:“而且你想想,爹爹之前来云脉村的时候,身体分明还是好的,怎的她一嫁过来,爹爹就一病不起?如今她待你们这么好,怕是想叫你们放松警惕,再叫爹爹将那东西……”
夏白安听到这里,抬手推开了门。
墨迁赶紧噤声,怒目看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过来的,你们兄弟俩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夏白安假装没听见两人的对话,抬头就看着眼前,凳子叠在桌子上,堆起一个小小的高楼,像是直直指向房梁。
夏白安眼睛一眯:“东西堆这么高做什么?”
墨迁敛眸,将弟弟放开来,闷闷开口。
“我看看上头有没有蜘蛛网。”
“我也看看。”
夏白安咧嘴一笑,眼看着墨迁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肯定藏着什么。
夏白安没有贸贸然爬上去,而是看了两个人一眼:“墨玉,去给你爹爹喂点水,墨迁,你去找墨雪,将种子都一一看过,有没有潮湿不能用的。”
墨玉下意识的点头去照办,墨迁却还站在原地,看她:“我给你扶着椅子,弄完了再去。”
“……”
你那是想给我扶椅子吗?
你那是想叫我直接升天!
夏白安可不敢将命交给这死小孩儿,冷眼而视:“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家里的家具物件都是我的,还能给你砸碎了不成,快去看种子,不然明天就断了你爹爹的药!”
墨迁气急,还是乖巧的离开。
临走时,他还深深的看了夏白安一眼。
夏白安懒得理睬,三两下爬上椅子,她比孩子自然要高出不少,爬上来,一眼就能将房梁上面看的干干净净。
只见房梁的角落里,正躺着另外一个更精致的钱袋子。
夏白安无奈一笑:“还挺聪明,知道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