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非神色认真下来,面前的女子也不再吵闹,安静地等待她父亲提要求。李格非竖起一根手指:“这第一点,这次会试,你一定要跟随你孟轲师兄左右,万一出事,有他孔圣亲传的身份在,或能保你无虞,再不济,也能拖到我赶赴京城!”
女子闻言,眨巴了一下大眼睛:“这点好办,反正前几次参加科举,也都是孟轲师兄给我打掩护的!”
李格非不觉有些头疼,曲阜书院虽然近年来落寞了,但书院内的气氛却是异常和谐。师兄师弟之间,都是敬爱有加,包括自己这个女儿,按照传统,哪有女子读书一说,可学院无论是学子还是先生,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在旁聆听。甚至在某些知识点她自己捉摸不透的情况下,学院先生还会很温柔地特别指出,加以斧正。尤其是以孟轲为首的一众曲阜学子,更是对这个小师妹疼爱有加,予取予于。可以说,导致她如今“误入歧途”的罪魁祸首,孟轲等人难辞其咎!李格非捏了捏眉心,感觉有些痛苦。“第二点,参加完会试之后,不管你是否榜上有名,都要给我立刻回归曲阜!”
李格非说完第二点之后,发现自己女儿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不答应?不答应那就别去了!”
女子没有急着反驳,而是疑惑道:“为何要让我立刻回归曲阜?万一我上榜了,人家还想参加殿试呢!”
李格非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表情。女子挺了挺还未成熟的丰满,叉着腰道:“爹爹可是看不起人家?”
李格非翻了个白眼:“老夫就是清楚以你之才,有很大几率上榜,故有此一言!”
“殿试……非同儿戏啊!”
“清儿,且听为父一言,你若参加殿试,十死无生!”
女子脸色一白:“不……不至于吧?”
小小的年纪,还不曾见识到这天下的险恶。身处曲阜这个象牙塔中,她一向是温室里的花朵,被众星捧月,悉心照料,从未遇到过狂风骤雨的洗礼。李格非也明白她女儿的这一弊端。若长此以往,覆水难收,以她的性格,将来命途多舛,不是什么好事!自己能护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借着恩科会试的这个机会,让她去见识见识更加广袤的天地,于李格非而言,也是一次敲打她的机会!李格非背负双手,望向窗外,淡淡道:“清儿,可知我等儒门子弟,缘何能引文气入体,倚靠学位获得足以填山倒海之力吗?”
说着,李格非掌心青光徐徐升起,挥手一洒,均匀地撒在了窗外的花圃中。而原本已经凋零的海棠花在沐浴青光之后,瞬间绽放了活力,枯败的枝条上再度开出了鲜艳的花朵。女子咽了一口唾沫道:“自孔圣封圣之后,天下学子以研习前人经典,完善思想,书写作品,开创自己的学术学科为修炼一途,得天地青睐,灵气汇集体内形成自身修炼的文气!”
“掌文气者,有言出法随之效,有改变时令之能,下品者口蜜腹剑,中品者平步青云,上品者移山填海……”“凡古时,儒道未一家独大,百家争鸣,皆效仿以引文气入体为修炼之法……”“时至董圣秉承先贤思想,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自此,结束百家争鸣,以儒道为骨,百家为肉,成就如今大汉独有之儒门体系!”
“后以科举取士,儒门大兴,儒门学子一步一台阶,成就大汉护国基石!”
李格非点了点头:“正是如此,然你可知,董圣封圣之前,天下文气四溢,以德者,才者往之,我曲阜秉承孔圣之道,可为天下文气之中心也!”
“天下文人墨客,诸子百家,无不前往我曲阜朝圣,以求得文气青睐,而长于己道!”
“然董圣封圣之后,儒门体系大成,于天下而言,有大益,然于我曲阜而言,有大弊!”
“我曲阜冠绝当世,为擎天巨擘,而董圣成于曲阜,却甘愿为皇室鹰犬,开创白马,与我曲阜争锋,争夺孔圣封圣之后,天地间形成的文气!”
“若说当初,我曲阜为天下文气旋涡,九成文气汇聚上空凝而不散!”
“时至今日,白马做大,曲阜落寞,将天下文气论为一石的话,则白马尽得其中八斗,我曲阜,仅剩二斗!”
“清儿,我说这么多,不知你能否清楚为父话中的意思?”
女子眉头微锁,苦思冥想一会之后,在李格非期待的目光中回答道:“不清楚!”
李格非打了个踉跄,堂堂三品大学士,差点被这三个字气吐血。“为父的意思是,如今白马书院,掌握了天底下绝大多数的文气,而如今的儒门中人,想要接引文气入体,除科举之道外,再无其他!”
“每一次科举,就相当于是一次文气瓜分狂潮!”
“而我曲阜,正是因为在一次次的科举不及他白马,因此文气倾斜,被他白马不断掠夺而走!”
“因此,白马为了自身做大,也为了不让我曲阜再创辉煌,每一届的科举,都会全力打压我曲阜学子,明争暗斗,生生不息!”
“仗着有皇室撑腰,历年来,白马行为愈加过分!”
“往往会试过后,能上榜的曲阜学子,十不存一,哪怕是这次学院派出的弈秋、李时珍等人,亦要担心受到白马的打压!”
“你区区一女子,中贡士尚可,一旦参与殿试,你觉得区区伪装,真能躲过白马的耳目?”
“不管是这次恩科事关我两大书院之争也好,或者是以往的学术之争掠夺文气也好!”
“若你以女子之身,登上大殿,被他们发现之后,必将借此攻讦我曲阜!”
“如此一来,你我父女性命尚在其次,毁我曲阜大计,我等百死难辞其咎!”
“乖女儿,你也不想看到为父身首异处吧?”
李格非宠溺地摸了摸女子的发髻,温柔道。女子娇躯一颤,嘴唇有些发白,银牙紧咬道:“父亲,我明白了,女儿绝对不去掺和殿试!”
李格非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了老狐狸的笑容。“除了大义之外,你也要清楚为父的立场!”
女子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李格非解释道:“我求学于苏圣,以苏门后四学士为荣,然当今……”女子会意,当今陛下,这次可是因为梁师成之事,得罪了整个苏家后人及其门生啊!李格非笑道:“清儿若非女子之身,自当有经世之才,为父于公于私,又怎愿让你去替这种昏君效力呢?”
女子眉头一皱:“当今陛下大开恩科,有改革之风,父亲缘何因为自身立场,而加以昏君之名?”
李格非摇了摇头:“开恩科,不过是他的政治手段,用以钳制两院之争罢了,种种举动,看似圣明,实则将部分人推到了对立面,长此以往,非一次科举取士能够破局,身处旋涡之中而不知内敛,如此行径,怎不值昏聩二字?”
“据孟大学士于宫中所闻,其好色无度,贪图美色险先丧命,这也是我先前拒绝选你为秀女的原因!”
“不能效仿先帝动心忍性,其帝位不稳,前途晦暗,只争一时得失,谈何大业!”
李格非越说越起劲,浑然未觉自己的女儿已经愤怒的像是一只小狮子。“我不信,爹爹你就是一家之见,以偏概全!”
“清儿你……”“我不听我不听!”
“我不相信,能作出《六国论》、《鱼我所欲也》,让孟轲师兄都放下仇恨,加以褒奖的人,会是爹爹口中前途晦暗的昏君!”
“明明开恩科是对天下学子的大利好事情,到了爹爹的嘴里,却成了玩弄人心的政治手段!”
“女儿不依,不依啊!”
说完,女子掩面而逃,竟是被李格非的话伤透了心。天知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才女在听闻刘贺事迹,拜读刘贺佳作之后,对刘贺升起了怎样的好感。于懵懂的年纪,刘贺已然成了她精神上的偶像,如今却被她的父亲贬低的一无是处,如何能依?李格非一脸懵逼,抬了抬手,身为老学究,只是客观分析的他,又不知道哪句话伤到了自家女儿的心。“唉,作孽啊,今晚回去又要跪搓衣板了!”
(PS: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