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梦奇之后,海月也不敢让钟飞再靠近梦奇了,抱着梦奇就离开了营帐,
钟飞尴尬地笑了笑,转头和后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另一边,蒙恬已经带着镜、曜和西施一起,和等在玄雍城门前的白起汇合了。
感受着面前黑色战甲。血色披风的佝偻人影所发出的惊天煞气,蒙恬不由得感叹了一声:“真是个怪物啊!”
“为什么要戴着面具?”曜有些疑惑地低声道。
白起没有回答,反而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嬴政开口说了话:“因为他曾经受过伤,脸上还有伤疤存在。”
祖母告诉他,有些事,等到万人来朝的时候才应该去做,皇室不需要解决问题,只需要巧夺功勋。少年不再相信这句话,是在前往稷下求学途中。当撞上汹涌而来的血族部队,伙伴从对方手里夺下武器开出一条路来。如果说被保护的他看起来像个帝王,那么帝王就并不如一个凡人。
现在就应当行动。行动必须发生在此时此刻,自己手中。伙伴陷入危机之时,少年君主确信了他新的真理,某种能量随之异动,他情不自禁伸开双手,顷刻间血族部队所有金属剑器被一阵狂风卷上天空,继而暴雨般降临大地。
他不明白这一切为何发生。稷下求学多时,贤者才告诉他,人有无穷的力量。而只有当一个人的意识觉醒,才真正成为人。学子用这句话想着自己,也想着整个玄雍。
贤者还说,制造利剑辅佐自己,那只能证明剑的力量;如果人双手空空走向这个世界,那么他走到哪里,哪里的武器就会归服于他,像乌云里的雨水落下,宣告闪电的到来。
稷下归来,在这位新君主手中,血族动乱、民不聊生的社会暂时得以终结。他寻求律法,希望能让所有人平等地共同生存。他观察强者,也观察弱者,既赞赏超越的精神,也庇护那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成长。
当昔日少年变得成熟,他的头脑更加清明,意志更加明确,甚至有比立法更远大的理想:玄雍应当正视黑色,正视南荒那无尽的灾难、他族的痛苦,理解恐惧的根源。因为他的身边,从小就活着被别人视为怪物的人——那个可敬的伙伴。
在嬴政还在稷下求学时,贤者说,大陆传说里有两个来自不同国度的王子,当他们还小时,一个落难而另一个收留他,教他;多年之后,收留者遭遇了诅咒,发疯般屠戮了整个王宫,因羞愧而戴上面具、逃进山野中,当初被教导的王子偶然发现了他,刺破那副面具,让他重见天日。
贤者说,不必在此刻哭泣,是那时收留者告诉落难者的话。后者反还,让对方明白此刻不同于过往,新生永远存在。从此世间多了星夜的王子,保护行人,驱散他们对于黑暗的恐惧。
病榻上的人阵阵抽搐。上一次也是这么干坐等着,是在稷下。贤者疗伤,闲时无意叨念着故事。封印了被邪血感染的伤口,伙伴疲惫地睁开双眼。贤者说,小心不要伤着第二次。
两天前,无主之城城门里走出被武器压弯了背的身影。阵线之外,所有人等的是玄雍最强悍的将领,没认出他来。身影晃荡了一下,倒在地上。士兵们围上去。除了那佝偻的姿态,和不知为何罩于脸上的面具,可以确认这就是白起。有人想把面具摘掉,被伸手死死按住。面具后传出声音,暗哑得仿佛来自地底。
“不是我。”
大家说他昏迷不醒,接连地喊着“别看我”或者“不是我”。他说地上都是眼睛。天空与梦里也是。
君主大概明白为什么。战役结束当天,君主就去了无主之城。那很寂静,只有收尸的士兵们悉悉索索的脚步,把血迹从墙上擦除的哧哧声。他不知道前一晚在这走着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做噩梦的感觉。但他很少做噩梦。
君主视察了新筑边境的防线。无主之城与南荒之间,玄雍这片山崖往下投下最长阴影的顶点,阴凉与黑色警告着沙漠上空的骄阳,新秩序宣战邪血污染的源头。
童年时代某天,他听蒙将军讲南荒将有血灾,未知术士将在那里部落做一种不可预见危险的实验。之后盛行玄雍的消息却是,南荒人终于揭开了他们的本来面目。那些怪物,他们来了。他们的獠牙已经长出,他们的面容已经畸变。前往玄雍求医的南荒人越来越多,玄雍人并不喜欢这样,此后病源变为交战,冲突愈发剧烈,以至他与伙伴稷下求学时都撞上血族军的包围。而当他们稷下归来时,玄雍人已与血族军和解,冲突化作侵蚀,都城已经报废。城市里并没有关于危机的气息。追寻幸福对常人来说太过漫长,一滴血交易却能缩短这一时间。一夜间孩子就成为大人,他的祖母返老还童。“过程”或者“规律”被视作未来自然界的蝼蚁。
新君主命令把血族军打回南荒。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还是做到了。他的身边有不可摧毁的人。血族军连连败退,最终激战无主之城。那些未合眼的死者看到,最后有不可控制的力量攥着那位屠戮者,甚至没有人在与他作战,他还在挥着武器。他停不下来,发出心底深处的哭声,又发出不属于自己的笑声。发现自己的脸在流血,才歇下来。
他惊慌地爬在死人之间问询怎么止住血。他们都看着他,但他不太想被看见。找到了一个面具戴上。
蓝紫色肌肤的怪医面无神色地将摇动药瓶。他曾是方士学生。尽管已经与老师决裂,但不妨碍仍用他教的那套方法。他再次询问君主是否要这么做,用血方法换全部血,伤者从此就是纯然的血族。没有人的血液,就没有伤口,没有记忆和痛苦。
另一种方法,脸上伤口在光线中曝露三天。邪血会退缩,伤口不会致命,但也永不会愈合,他的容貌会变成怪物,他将在无尽的噩梦里活着。
君主想起贤者讲的故事。他伸手揭掉面具。光线照到那张痛苦的脸上。
伤者抽动了一下,想抓住什么。君主把面具拿开了。
“三天后我再给你。”
在那之后,白起虽然成功摆脱了邪血的控制,但脸上的伤疤却永远地留了下来,从那之后,他就再度带上了面具,似乎是怕别人知道他不堪的过去一般,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真是猛士啊!”听完嬴政的解释后,蒙恬不由得感叹道,随后又有些奇怪的问道:“陛下缘何又来这里来呢?”
白起静静站在一旁,全程没有说话,嬴政则是挥了挥手,几个学士模样的人迅速并入了蒙恬的亲卫之中,蒙恬看着有些‘弱不禁风’的几人,,更加疑惑了:“陛下,这是......”
“山曲的人?”倒是镜,作为阴曲的人对这些倒是十分熟悉,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玄雍是个极度重视军事的国家全民皆兵,一旦战事需要,整个国家即刻便可转换成一只所向披靡的军队。玄雍的正规军分为不同的兵种,他们在战场上分别负责不同的职责,也正是这些不同兵种间的协力搭配,让玄雍正规军成为大陆上最为精锐的部队。
玄雍除了用来四处征战的正式士卒之外,还有不少用作维持玄雍日常运转的后勤人员,嬴政将他们划分为风、林、火、山、阴、雷六曲,统一归嬴政管理。
其中,山曲主要负责运输,土木工程等工作。山曲负责规划国内外绝大部分基础设施的建设,大部分山曲人是建筑工人。但总的来说,山曲包含了三类劳动力:城旦,更卒和恒事。
“对,这是山曲的几位恒事,想来你们此次应该会用上,便抽调出他们几个来带上。”嬴政挥了挥手,说道。
在玄雍,“恒事”是国家所征发的土木工程极其所需的专业劳动力。他们分为多个职能,从具备专精技能的机关驾驶员到能够作精确推算的筑坝师,均被称为“恒事”。
正好钟飞等人还打算在巨阙剑处建立一些简单的防御工事,这些恒事正好能派上用场。
“多谢陛下。”蒙恬也很快想清楚了这一点,拱手拜谢道:“那臣下这就启程了。”
此时,稷下学院之中,三位贤者聚集在了一起,通过魔道老师庄周的魔道法术,正关注着蒙恬等人。
没办法,庄周本来想用这个法术观测钟飞等人的,但钟飞体内的能量有些过于霸道了,仅仅只是将注意力转移到那边之时,钟飞体内的崩坏能就会自主运转,将庄周送来建立连接的魔道之力完全摧毁,根本观测不到钟飞那边。
好在庄周有着时不时观测玄雍的情况的习惯,这才让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来到玄雍求援的镜几人,这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已经准备对东皇太一动手了吗?那可是个难缠的家伙。”墨子依旧驾驶着他那巨大的机关人,有些诧异地说道。
“我们早有预料的,不是吗?”庄周依旧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怎么看见面前的景象的。
“确实有所预料,但他们的动作还真是快啊!”墨子摇了摇头说道。
“唉,现在已经是他们年轻人的世界啦,我们这些老骨头,可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了!”夫子摇了摇头,苦笑了两声。
“可是,他们的计划,是否有些异想天开了?”墨子有些担忧地说道:“他们竟然想要直接掌控东皇太一,那可是条狡猾的毒蛇啊!”
夫子回忆了一下他们的计划,说道:“年轻人嘛,有股冲劲总是好的,况且他们可不一定会失败啊!”
“我可是感应到了,我那位老友,已经悄悄去往大河流域了,到时候,即便是东皇太一准备了再多的后手,只要我那老友出手,他还是要乖乖地咽下这口毒药的!”
夫子说着,思绪逐渐回到了曾经悼念老友的时候被姬小满发现的那个晚上。
“夫子您这么晚不睡,偷偷摸摸在干嘛?”少女打着哈欠缓缓走向正在对天祭奠的白发老者。
“去去!老夫可是光明正大在替某个老家伙悼念!”老夫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什么嘛,原来是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可怜家伙。说不定生前还很不幸。”
“别说不在了,早在什么地方腐烂也有可能,虽说以前也不见得是个好人。不幸……那家伙倒确实曾让很多人不幸。”
“哦?好奇之魂开始燃烧了!那家伙都有些什么‘丰功伟绩’?”
“也不算多出众。不过就是带领大家干掉纣王,顺手在大地上搞出几个强大势力,再躲起来调教了几个出众又可爱的小徒弟罢了,像动动嘴皮子就成了天才军师的张良,每天霸气侧漏,威震天下的武则天……”
“简直是比夫子您还要变态的教育狂也!啊,莫非……您这位朋友……就是传说中的封神者姜子牙!”
“什么朋友……老家伙可是正义凛然的跟夫子我决裂了一场。唉,一点都不给面子。”
“你们为什么决裂呢?”
“人哪,总是有自己认为很重要,一定要坚持的事。为了这样的坚持,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可以残忍对待朋友、爱人、亲人。对那个老家伙来说,守护人间界就是他的坚持。制造妲己,灭杀纣王,驱除魔种,消灭魔神……当然啦,他从来不替自己着想,所做的一切都是要把整个人间界平安的重责背到肩膀上。”
“可夫子我抱有疑惑。什么样才算人间界呢?是只有人族没有异族的世界吗?还是杀四十九人以活五十一人,只有强者没有弱者的世界?虽然老家伙毕生致力于消灭魔神,有时却也对人类之间的战争袖手旁观……这样真的是和平的人间界吗?”
“我们谁也无法说服谁,只好干上一架,再绝交,再分手。”
“最后谁赢了?”
“傻!这种事怎么可能有赢家。那老家伙用尽了手段,坑蒙拐骗威逼利诱徒弟们彼此争斗,驱逐魔神爪牙,最后作茧自缚被武则天背叛,被封禁在不知哪个角落……”
“那就是您赢了嘛!活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傻!老家伙可是永远走在未知之前的男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据老夫对他的了解,他多半一手安排好自己的新生,借此机会完成人生重启,参与新的纷争。我们之间的孽缘,看来还会继续纠缠下去……”
“夫子,那就撸起袖子预备大干一场啊,干嘛还偷偷摸摸悼念?”
“都说了是光明正大!年轻人不懂,老夫悼念的哪里是人,老夫是在缅怀逝去的友谊和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