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楝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难写到家了,但是看看亲哥的名字,她又心平气和了。
“我当初看到小楝的名字就觉得有人陪我一起受苦了。”
“蓟哥。”神代楝已经过了和亲哥为了名字的事情吵闹的岁数了,“你好烦。”
兄妹两人在电话里吵闹了一番后,神代蓟终于说出了打电话的缘由,“别忘了扫墓时间。”
“这周日对吧。”神代楝看向了墙上的日历,日历上,本周日的那个日子画了个圈,还写了一行小字“母亲的忌日”,“我不会忘记的。”
“那你还记得是几点吗?”
“下午三点啦,我记得的。”
“之后我们去个饭吧。”神代蓟丢出了请客邀请,“可以取材的那种店哦。”
“有着装要求吗?”
“倒也没有。”
犹豫了三秒钟后,神代楝决定去参加。
母亲过世的两周年,兄妹两人已经能很平静的对待这件事情了。甚至不会心情沉重地对待这件事情。
只是偶尔在深夜的时候,捧着茶杯,看着天上的月亮,神代楝偶尔会在心脏的最深处感到细小的刺痛。
那是连医院都不用去的细小的刺痛。
大概会和自己伴随一生的细微刺痛。
等母亲去世之时,神代楝才发现死亡是如此的接近自己。
父母是距离死亡最后的帷幕,现在帷幕被揭开,只能自己直面死亡的深渊。
这反而成了一种值得品尝的事情了。
神代楝从直面死亡的深渊里汲取了素材,化作自己漫画的内容。
如同那次聚会所说的一样,她一开始画漫画的动机,是为了挣钱。但那是关于“投稿”的部分。逃去日本三大穷人聚集地的一家三口,还是妈妈带着两个小孩的家庭状况,在大阪的爱隣地区都属于真正的弱势群体。
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八年的两个小孩,最后一个当上了律师,拿到了从业资格,另外一个当上了年收入数千万(含税)的漫画家。
这是多么成功的逆袭。
唯一的遗憾,就是兄妹二人的母亲没能看到这么成功的一天。
把一勺清水浇在墓碑上,洗碑后,再在墓前放上鲜花。
合掌祈祷的时候,神代楝没有向祈祷母亲任何事情,只是希望她能成佛。
神代蓟就做得更加过分了。
他喃喃自语了一大堆的事情,比如说“这个案子一定要胜”,“下次接案子的律师费要多拿分点分成”之类的豪言壮语。
也没有希望母亲的任何看顾。
妈妈已经在生前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事情了,在死之后,就好好休息吧,别再操劳了。
扫墓完毕,兄妹两人就去了订好座位的饭店吃饭。
“上次委托人给的打折卡。”哪怕是邀请妹妹去豪华餐厅吃饭,哥哥也会用上委托人给的名片。
持名片进店可得到八折优惠。
“实际上是免单吧。”
“那样就要抵律师费了。”
神代蓟问了一下妹妹要喝什么饮料,一如既往的得到了牛奶的回答。
明明已经到了能喝酒的年纪了,但是酒精过敏这种事情是没道理可说的。
“小楝,前段时间,你和我说不当漫画家了,也和编辑商讨完了结束漫画连载的事情。在漫画连载结束后,你想好要怎么办吗?先休息,还是找其他的工作?”
这才是神代蓟会花大价钱请妹妹出来吃饭的缘由。
不仅仅是约了母亲忌日的时间,还特意找了个正式的场合。
过于郑重的对待反而让妹妹露出了“太夸张了吧”的表情。
“哦,这个。”神代楝告诉哥哥自己改变了想法,“我和白水编辑讨论过了,我决定继续画下去。”
“诶?”
神代蓟清楚妹妹的决定没有反驳的余地,所以他根本不会去问她为什么不当漫画家的理由。
钱赚够了就不干了。
这个理由也足够了。
可是现在。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神代楝说明了情况,最后总结。
“我要是就此不画了,不是看上去像是怕了山下吗?”
“这样啊。”神代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仔细想想,倒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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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两人聊天的时候,萩原也和好友分享了一下这个情况。
“这样的话,”好友提出了个问题,“凶手是那个神代老师的狂热粉丝对吧。而且还特意在自己喜欢的漫画家面前杀人……到底要给对方留下多深的心理阴影啊。”
“这种事情不是挺常见的吗?”萩原和好友聊起了类似的事情,“约翰`欣克利这种。”
这可是为了引起自己喜欢的明星朱迪`福斯特的注意力,而去刺杀美国总统的神经病。
“这样的话……”
思考逻辑正常的两位警察,无法察觉到犯罪者的真正目的。
被收监的山下认罪时的态度非常良好,甚至是过于平静。
监狱的图书馆每个月都会更新最新的杂志,当然也包括漫画杂志。
山下很轻松的就能借阅到神代老师的新作。
“老师的漫画可真厉害啊。”山下和狱警聊天时,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容,“老师能够继续画漫画,可真是太好了。”
狱警觉得山下实在是个危险人物,还好,他的无期徒刑是没机会出狱了。
临近年关的时候,神代蓟在处理一个离婚案件时,看到了委托人的女方的言论。
“这家伙,之前为了不让我离婚,居然先提出了离婚……”
总而言之,就是委托人发现了男方有了外遇,但是抓不到外遇对象,在考虑离婚的时候,男方率先提出了离婚的想法。
出于“不想便宜了狗男人和那个还没找到的小三”的想法,她赌气没有离婚。
现在想想,当时真是被气冲昏了头居然没离婚。
“以退为进这种事情也是有的。”神代蓟安慰了委托人,和对方谈好了律师费后,深夜看卷宗,回想着委托人的话时,他才想到了那件事情。
“!!!”
“山下那家伙是这样的想法吗?”
“等一下,山下只是动画公司的原画组负责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神代蓟立刻给妹妹打了电话。
“小楝,当时你打算不画漫画的时候,这件事情你告诉过谁?是不是就告诉了你的编辑?”
“啊,对啊,因为白水小姐说直接和总编说的话闹得太僵就不好了。不过,她说会帮我把这个决定转达给总编辑——”
神代楝说到这里,理解了哥哥的意思。
“蓟哥,是不是——”
“小楝,山下会知道你准备封笔不画漫画的事情,是不是你的编辑说的呢?或者说,她有没有真的和总编讨论过这件事情?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但是——”
神代楝没有说话。
她理解了兄长话里的意思。
门口,传来了白水编辑亲切的问候声:“神代老师,我来接您去年会了哦。”
“小楝。”
“我知道的,蓟哥。这点,放心吧。”
神代楝深吸一口气,放下了电话,然后面带笑容的去开门。
“神代老师,今天穿得很漂亮哦。”
“嗯,因为是重要的年会。”
“诶,比漫画还重要吗?”
“不可能有比漫画更重要的了。”
“那也不用到这种地步啦,也该有自己的社交圈才对。”
“白水小姐,”神代楝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祝您新婚快乐。”
“诶呀,真是的,之前结婚的时候神代老师的礼金给了太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应该的。”神代楝看着前方的道路,“白水小姐,真是辛苦你了。”
白水编辑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能当上神代老师的编辑,可是我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情了。”
“……那我真的,太荣幸了。”
明明车里的暖气开的不是很足,但是神代楝背后的打底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