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住了几日后,神代楝完成了这周的漫画工作,正好到了交稿日。
前来酒店收稿的白水编辑,在经过沟通后,自然也轻易地拿到了神代楝的酒店消费发.票。
“可以报销哦。”白水编辑对着神代老师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总编还怪我没给神代老师租个豪华套间呢。只是这种高级大床房实在是太辜负您的地位了。”
“不必了,套间的面积太大了,我待着不舒服。”神代楝可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轻微的“空旷空间恐惧症”这种情况。
聊完了交稿的工作,白水编辑还和神代楝聊了一些关于最近的游戏卡销量的事情。
以及印钞厂——不,是游戏卡片发行公司k社的订单。
白水编辑能轻易地去约豪华套间,不是现在的出版社钱多到没处花(实际上确实如此),而是神代老师值得花那么多钱。
能够给出版社一年创造数百亿利润和漂亮至极的黑字保镖的印钞机,自然能得到超一流的地位。
和《龙o》在世界和国内的漫画地位以及各种影响力比起来当然要差一截,但是从创造的金钱财富来讲,双方都可以说是各有胜负。
尤其是在日本人现在钱多到不知道怎么花的情况下,购买那些奢侈品填满屋子,购买膨胀到已经看不懂的股票,倒不如来炒一下这些游戏卡片。
毕竟除了各种各样的限定卡,这些卡确实是有市场有炒的价值,而且还有声势浩大的对决比赛。
看上去有模有样,而且炒卡片的市场也被建立了起来。
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应对盗版卡片。然而这些不是印钞机需要考虑的事情,那是印钞厂要负责的事情。
或者说,在卡片上覆膜的技术,以及卡片防伪技术,都快直奔前几代的纸钞防伪技术了。
神代楝喃喃自语。“早晚有一天会有造假.钞的人跑来买这些印刷机去印假.钞的。”
“会有这种可能吗?”白水编辑眨了眨眼睛,“可是,听说卡片的印刷工厂防范程度都快到达了那些美国的大公司放专利的房间呢。”
“这个卡片的唯一造假的难题,就是特殊的印刷机器……”神代楝说到这里,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之间,就已经吐出了一个造假的犯罪计划。
“这个点子说不定可以拿来用。”她拿出笔记本,抄下了自己的这个点子。
白水编辑用一种近乎融化坚冰的温柔眼神注视着神代老师。
会将挣大钱的犯罪计划当做是漫画点子来用的神代老师,比那些垃圾罪犯要好得太多了。
不,甚至是拿来做对比都是一种侮辱。
“好了。”写完了这个漫画点子后,神代楝站了起来,“退房吧。”
她说。
“哥哥帮我找了个合适的地方。”
是和神代蓟一起创建事务所的律所合伙人介绍的房东,听说是值得信赖的人。
虽然是对方分居中的前夫……
光是这点就让人想要退缩了。
“真的安全吗?”白水编辑的声音听上去不急不缓,一点焦躁不安的内容都听不到,“值得信赖吗?”
“怎么说呢。”神代楝慢吞吞地说道,“毕竟是哥哥的同事介绍的,姑且先去看一看吧。”
“需要我一起去吗?”白水编辑说,“只是神代老师一个人的话,我好担心您会推脱不掉,租了不好的房子。”
“事故房子也没事。”神代楝看得很开,“我不信鬼啊神啊这种东西。”
“每一个匆匆搬走的前房客都是这么说的。”白水编辑似乎已经认定那不是什么靠谱的房子,甚至直接把这个当做了事故房子看待,“神代老师,请您再考虑一下。”
“别担心啦。”神代楝轻松的回答,“我约了朋友一起去看这个房子哦。”
“真的吗?”
“真的。”神代楝点了点头,“是很可靠的人,凛凛,你就相信我吧。”
在神代楝喊名字的攻击下,白水编辑的防线几乎溃不成军:“神代老师,您认为可靠的人……”
“他能说出秋之七草的名字呢。”
神代楝的笑容里有些害羞的情绪。
“明明我都没说这些事情……”她看上去就像是恋爱中的少女的表现,让白水编辑的“防御雷达”立刻捕捉到了问题。
“真是没想到啊。”
“神代老师,”白水编辑直切正题,“您恋爱了吗?”
“怎么说呢。”神代楝斟酌了一下用词,“如果和对方恋爱的话,也不错吧。”
“靠谱的人吗?”
“这些总要再接触一下才知道嘛。”
“既然您那么坚持的话。”白水编辑最终退让了,“但是,您记得遇到危险,一定要直接逃跑哦。”
“放心吧。”
“对了,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在秋之七草里找啦。”
白水编辑送走了提着箱子离开房间的神代楝后,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下,然后翻阅了一下酒店的便签簿,上面有撕掉纸片的痕迹。
她取出口袋里放着的眉笔,在纸片上涂了起来。
涂出来一行字。
【不要偷看哦,凛凛(笑脸)】
“真是的。”白水编辑露出了真心实意地笑容,“这种算是情趣吗?”
随后,在退房的时候,白水编辑又拿着流水账单和前台一项项的确认酒店的花费。
“这个电话费用的支出,”白水编辑问道,“是怎么回事呢?”
前田翻阅了一下记录,回答道:“这是从外面打入酒店房间内部的电话,接通时也是需要通话费用的。从酒店房间内打出的电话也是需要费用的。”
“原来如此。”白水编辑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能查到通话记录吗?”
“诶,这个的话,属于客人的隐私……”
“我也不想……其实,是这样的。”白水编辑左右看了一下后,弯下腰,小声地和前台说道,“之前听说其他和我们公司合作的酒店有和内部职员串联,互相申报虚假账单,做假账贪污的事情。所以现在……必须要问清楚才行。”
前台吓了一跳,猛地察觉到那么大的出版社,自然会有人贪污,但是到了连一个编辑都要查那么细致账目的程度,怕不是什么小数额。
她只好翻了一下出入门卡的记录,然后回答了白水编辑的提问。
“神代老师这几日都没有出房间,一日三餐和换洗衣服都是直接交给清洁人员的。”
“这样啊。”白水编辑点了点头,“那我放心了,这样就不会有问题了。”
她和前台小姐道了谢后,拿着流水清单和发.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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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代楝到了目的地的米花町,下了站台后,一看时间,距离约定的碰面时间,居然早到了一个小时。
(干点什么好呢……)
思考着这样的事情,看到了车站前的商店街的各种招牌,就决定先去逛逛街。
路过花店的时候,看到花店门口摆着的水桶里面放着的还没整理的蓝色和粉色的绣球花。
驻足看了一眼,这一眼看了之后,就见到店里面摆放着非常罕见地花。
“这是南非的帝王花!”
神代楝踏进了花店,一问这帝王花的价格,她就退缩了。
“十万元?”
神代楝看向了店主。
“一支十万元啊……”
“是的。”店主爽快的回答,“这个价格已经很合适了。这可是从南非空运过来的帝王花,我敢说,一个月内,全日本不会有第二架飞机从南非运帝王花回来了。就算是东京,也只有三家店才抢到了这个帝王花。”
“这样啊。”神代楝立刻放弃了,“抱歉。”
她赶紧跑出了花店,连水灵灵的绣球花都不敢再看一眼,赶紧跑了。
这个价格简直就是抢钱。
就算这是南非的国花,这个价格再算上空运的费用和稀缺的费用……不管怎么算都不合算。
一支十万元,自己要画十张原稿才能换到这一支花。
太贵了,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帝王花干了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当做干花,插瓶装饰,也挺好的。
可是那是在有地方住的前提下。
商店街逛到尽头的时候,瞧见了一家拉面店。
距离碰面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考虑到距离晚饭点还有三个小时,再加上之后的活动量……
神代楝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拉面店。
正好看到一个熟人。
说实话,在这里看到的熟人真不是什么好事。
“松田先生,”神代楝先开了口,“怎么每次见到您,都是在拉面店呢?”
松田阵平也看到了神代楝,毕竟能独自一人踏进拉面店的年轻女性本身就很值得瞩目,他就没见到几个独自上拉面店吃东西的年轻女性。
何况上次的见面情况过于刺激,就算是只见过一面,也足够记忆犹新了。
“神代老师,好久不见。”
“啊,好久不见。”神代楝很流利的点了拉面,在等待上餐的过程中,和松田警官聊了起来,“说起来,上次见面后还没能亲自去道谢……”
“您的兄长来道过谢了。”松田阵平想到了那天的高级甜点,再想到自己上次去银座配合讲解工作后,见到了那家高级点心店的价格牌后,立刻对现在人的奢侈程度有了个相当明确的了解,“那个点心……”
“那个太甜了。”神代楝叹气,“而且除了包装好看价格贵,还要配茶才好吃,送人只送点心不送茶叶……哥哥也太过分了。”
“要配茶。”松田了解了这个点心的正确吃饭,但是和屠龙之技一样,没什么用武之地。
(反正我也不会买这个点心。)
“这么说,那些女同事吃这个点心的时候,确实是配了茶。”
神代楝想拿出纸笔记录素材的欲望在心中翻涌。
“……警方的工资有那么高吗?”
松田阵平只是平静的回答:“我不关注别人怎么使用个人的工资。”
“这么说来。”神代楝拿到了自己点的那碗拉面,“松田先生喜欢吃拉面吗?”
“只是碰巧遇到了。”
“哦哦,”神代楝吃起了面。
“刚才在调查吗?”
“这个吗?是在记录素材。”
“这有记录的必要吗?”
“松田先生,你听说过美国小说家托马斯`沃尔夫的代表作《天使望故乡》吗?”
“……谁?”
“他的小说,记录的是自己的故乡的一切,人和事情被他写了出来,全美皆知。但是,正因为他的这个做法,被自己的家乡人给排斥,非常不欢迎他返乡。”
“……”
“如果做不到被人喜欢,被人讨厌也很好。”
“……”松田叹了口气,“这可真是……”
“不过,松田先生居然没发现吗?”神代楝皱起了眉,“我都说到这种程度了……您被我哥哥讨厌了,这一点必须要我说出来吗?”
“?”松田阵平这才理解了为什么神代楝这位漫画家,会突然在拉面店里提起了一个他压根不知道的美国小说家,还说了那么多的话。
现在他理解了。
但是,只理解了这种被解释的内容。
“哥哥的话,如果买礼物道谢,一定会想到点心要配茶才能好吃这样的事情。”在聊天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处理了吃面的工作,这也是神代楝的一项天赋,“他在隐晦的表达不满哦。”
“……”
“没察觉到吗?”
“没有。”
“哈哈……”神代楝抬起了面碗,挡住了自己的笑脸。
“那么,我先——”
神代楝放下了面碗。
“生气了吗?松田先生?”
“并没有。”松田阵平站起了身,“我可以理解那位神代老师的怒气。毕竟警察没能事先抓到那么危险的罪犯。”
神代楝放下了钱,追了上去。
“别这么说嘛。”出于替自己的哥哥解释情况的目的,她不得不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毕竟警察没办法预先防范没发生犯罪结果的罪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
“对您来说,这不是什么好的宽慰对吧。”
“……”
“不过,松田先生,您搞错了一件事情哦。”神代楝说,“不要为了没抓到的罪犯感到自责,这不是您一个人的问题。”
“这个算是安慰?”
“别那这个当安慰,”神代楝回答,“我也很生气哦,自己交了那么多税金,结果连报警都被告知没有发生实质犯罪行为是没办法出动警力办理案子……”
“啊。”
“真奇怪。”神代楝反问道,“松田先生,明明这和你的工作内容无关,但是你却有对我有愧的负罪感,这是为什么?”
“是取材的话……”
“我还以为会被问为什么会察觉到我的心情这种心理活动呢。”
“……神代老师,你真的好烦人。”
“那么,理由呢?”
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后,松田阵平说出了答案。
“我可是警察啊。”
神代楝掂起了脚,仔细观察了一下松田的表情,甚至伸出手,摘掉了他的墨镜。
这种行动太过出格,已经不是第二次见面的异性就可以做的举动了。
但是,意外地。
松田没有动。
“松田先生,”神代楝忽然说道,“您很喜欢这个职业,请不要忘记这份心情。”
“靠太近了。”
“仔细一看,松田先生说真心话的表情真是难得一见。”
“准备拿去做素材吗?”
“松田先生真是介意这件事情啊。”神代楝后退一步,露出了和自己的兄长一样的笑容,“当然不会了,这是值得珍藏的记忆,我要独自保留在心里。”
商店街的花店里传来了披头士的音乐。
在“pleasepleaseme,whoayeah,likeipleaseyou”的歌词里,松田阵平向着神代楝伸出了手。
“还给我。”
神代楝把墨镜放到了他的掌心。
“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