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过来看看。”
刘强威指着监视器里的画面,示意他过来:“能不能看出点什么?”八壹中文網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卓成益在心里嘀咕,他打心底里不认可方淮南,不过还是按照导演的要求,凑到监视器前面。
唯一启动的那台摄影机正在拍摄方淮南,将他此时的表现纤毫不差地传递回监视器的屏幕上。
卓成益看着监视器上,方淮南的表情,隐约咂摸出一点味道来。
但是那种感觉太过朦胧,卓成益一时拿捏不到窍门:
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啊?
刘强威见他看着看着,然后沉默下去,就知道卓成益受到了启发,于是他也不买关子了。
毕竟他跟卓成益也没有什么仇怨,刚才他在背后出言讽刺卓成益也是有心之举,目的是顺势拉方淮南出来给卓成益打打样。
不然凭卓成益自己的闷头理解,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悟到角色的精髓。
见他有所启发,刘强威便开口引导:“你觉得淮南演的怎么样?”
“跟我的不一样。”卓成益没有正面回答。
刘强威继续追问:“那你觉得谁演得好呢?”
卓成益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不说话了。
跟肉眼看上去的平平无奇不同,监视器中的方淮南脸上最细微的表情都会被无限放大。
这会儿的他正听到身后的巨响,转身回头。
待看到身后突然坠楼的尸体,居然是自己的上司黄警官的时候,方淮南面部表情骤然一紧!
他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失去所有神彩,怔怔地看着黄警官的尸体,一种无法置信的情绪透过他的眼睛,传达给在场的每一位旁观者。
这一幕虽然无声,但是表达出来的情绪却炽烈。
刘强威拍拍卓成益的肩膀,“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也不等卓成益回答,刘强威便自顾自地说道:
“你觉得人家淮南演出来是面瘫,那换你来演,你能演出他这样的情绪表达吗?”
“卓成益,你进组的时候我就跟你强调过很多遍了,陈永仁是个什么人?嗯?”
“他考上警校,为了使命孤身卧底黑帮十年时间!这样的人他的心里素质必定是极其沉稳的,你老是把他演成一个普通人,看见尸体了就叫啊,看到上司死了就哭啊……演得那叫一个乱七八糟。”
“角色的灵魂,他的内在你抓住了吗?”
“这样的角色,你别说看见死人了,就算陈永仁中枪了他都不一定会大哭大叫。”
“你现在还觉得自己上午演得没问题吗?”
……
无暇顾及导演这边的训话。
方淮南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陈永仁这个角色作为电影
这个角色跟系统给予的影帝经验毫不相干,但方淮南想看看他这段时间自己钻研剧本,在不依靠系统的情况下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于是方淮南继续往下发挥。
这一刻的他没有依赖系统给与的经验,收起了黑帮影帝气场。
那位影帝的经验只能帮助他完成韩琛这个角色,对于陈永仁这个卧底的塑造,却是没有半点用处。
方淮南在深夜一个人研读剧本中的每一位角色,陈永仁这个角色自然也不例外。
导演非常清楚他这个习惯,所以才敢放心让他当着众人的面表演。
但是其他的工作人员可不知道,他们心里依旧是方淮南饰演琛哥的时候,那种霸气外露的形象。
因此围观的人堆中传来窃窃私语。
负责剧组打亮的灯光师田南晓摇摇头:“我看方淮南这次得吃瘪了,也不知道导演怎么想的,居然让他给这个角色打样。”
这会儿正是剧组的午休时间,芳姨也离开了她那间小化妆间,来到外面准备吃饭。
本来看到这边围满了一圈人,芳姨过来看看热闹的,却没想到听到了田南晓的话,顿时纳闷道:
“淮南怎么了?”
灯光师田南晓回头看到芳姨,先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整个剧组里没人敢对这位跟随了导演多年的老资历不尊敬。
然后他才跟芳姨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刘导让大家都聚过来,看方淮南给这个角色打打样。”
“这……这是好事啊。”
芳姨越听解释越迷糊,给角色打样这种事情剧组时有发生,往往是演员遇到瓶颈了,就拜托别人用其他方式诠释一遍角色,激发一下灵感。
这种行为就叫做打样。
这对于被拜托打样的演员当然是好事,因为这代表那个人的演技得到了认可。
“事是好事,但是对于方淮南来说就未必了。”
灯光师田南晓看了一个上午的表演,对于陈永仁这个角色多少有些理解,解释道:
“我承认方淮南平时演得好,剧组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这点,他的戏就很少有ng的,基本都是一条过,但是……”
“今天这个角色跟他完全不沾边。”
“他平时演得是什么?是琛哥,是黑帮大佬,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枭雄……今天演得是什么?”
“是一个十年郁郁不得志的小卧底,这戏路风格差距太大了,不是想演就能演好的,总之……”
田南晓再次摇了摇头:“我看悬。”
……
方淮南平时习惯给剧本人物写小传的举动,这会儿立了大功了。
陈永仁这个角色有着最难拿捏的一面,在方淮南给他写的人物小传里,陈永仁这个卧底了十年的角色,内心其实是非常压抑的。
他考上警校,前途本该是一片光明坦荡,但是上司一句吩咐直接让他丢掉了金饭碗,不得已跑到黑道卖命。
警方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就算大街上遇到了昔日同在警校训练的校友,都得躲着走。
身份上,他的卧底身份无人知晓,是人人喊打的黑道分子。
感情上,女朋友受不了朝不保夕的生活,瞒着怀孕的消息跑了。
这种压抑近乎到了变态的地步。
陈永仁生活中的唯一希望,就是哪天黄警官心软了,可以在警局恢复他的身份。
方淮南曾经设身处地的想过,如果这些压力移情到他身上,那么他能撑得过去吗?
方淮南发现自己居然没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那么这样一个长期处在压抑中的角色,当他看到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死在了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的表现呢?
镜头推进……
方淮南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带着仓皇踉跄。
摄像机正对着他的面孔,给了他上半身一个大大的特写镜头。
这场戏的戏眼在哪里?
不在甩手跺脚的肢体语言,也不在声泪俱下的哭诉,而是眼神,这场戏的戏眼在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