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岸，夏平取出铜钱付船资，船工看夏平与二黄兄称兄道弟，怎么也不敢收钱，夏平将船资扔进船里，与二黄兄道别下船。走上一段，回头再看，正见船工拿出所有船资给二黄兄，二黄兄竟大刺刺地收下了，夏平不禁摇头叹息。

后背的汗湿透衣衫。才来这个世界一周，就渡过两次危险，不知幸运之神还能相伴自己走多远。

行到分路处，前面就是大树堡，往东顺大渡河下行二十里就是白沙坝。

女人一天水米未进，挣扎嘶喊，早己疲惫不堪，全靠一口气撑着。现在脱离险境，饥渴疲累一起袭来，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烈日当头，夏平一边安慰吓哭的小女孩，一边把女人扶到树荫处休息。

打开包袱，取出早上买的馒头和水袋，夏平和这母女俩一起吃着东西，一面听女人讲她的悲惨经历。

女人叫吴梦婷，今年22岁，家里世代行医兼做药材生意，小有家资，家有2个哥哥和一妹，从小也识文断字，十六岁时嫁与富林远亲殷实人家吴家老八，吴老八一表人才，还是童生，准备考秀才。不几年老爷去逝，为分家产几兄弟打得冤冤不解，吴老八又遭地痞哄骗赌博抽大烟，从此，卖地卖房卖老婆走上不归路。

看着女人身体恢复一些，夏平收拾包袱准备起程，女人拉过女儿一起“卟嗵”跪下：“恩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我母女一拜。”夏平慌忙双手扶起。

夏平向二黄兄说的话，吴梦婷全听在心里，也算对夏平有些了解。但她还想知道夏平更多的信息，看有没有机会报答，她对夏平道：“恩人，你为啥要去白沙坝呢。”

夏平讲了原因，最后说：“是恩就得报，况且是救命之恩，应役钱是不够了，我准备去应差役。再苦也就三个月，差役满了后就回成都老家。这一别，也许再也不能相见，你多保重。”

夏米再拿出一封米花糖，蹲下身放在小女孩手里：“你是最乖最勇敢的妹妹，好好照顾好妈妈。”说完，头也不回往东而去。

太阳快落山时，夏平回到了白沙坝。幺姑在村口的坡上张望，看到从夕阳中走来的夏平，兴奋的赶忙回家报信。

从早上起来，吴叔做事就心不在焉，明知这时还早，他还是到村东头坡上去割了一背草。随着时间的推移，吴叔心里越发忐忑不安。看着幺姑欢快跑来，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幺姑拿起夏平给的米花糖跑进妈妈房里，夏平直截了当说：“吴叔，我明天去应差。”

夏平接着讲了今天的遭遇，将剩下的2两多银子拿出一两给吴叔，剩下的作为以后回家盘缠。

夏平把包袱一起交给吴叔，叫吴叔替他保管，他可不舍得穿一身好衣服去应差。

第二天一早，仍然穿上麻衣草鞋的夏平告别吴叔一家人，只身去了集合地——黄田坝。

黄田坝在白沙坝南边十里地，是这一地段最大的汉人聚集区，再往南就是彝区。

今天黄田坝热闹，舵把子陈猛陈舵爷坐在大树下的太师椅上，手里两个铁胆“哗哗”着响。太师椅后面，站着十多个扎着宽腰带的大汉。

陈猛陈大爷就是黄田坝的天，几代人霸着黄田坝。他要谁三更死，那这人就活不过四更天。

为了有人撑腰，他拜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万工舵爷黄大爷为干爹，每年孝敬黄大爷不少银两。

陈大爷面前，是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放着一碗茶，还有一本册子。

在陈大爷这些人的外围，挤满了围观村民。他们也有亲人朋友要应卯，都在为他们担心。还有十几个江湖人物打盼的抄着手看闹热

大树前面不远处，有着一个晒坝，今天点卯就在这里。

午时，一声锣响，一个大汉上前，扯着嗓子道：“点卯开始，点到名的，站到晒坝头去，点到没来的，赶出黄田坝”。

一个账房模样的先生拿起名册喊一个名字，那大汉高声重复一次。

“张有财”

”刘富贵“

…………

叫一个名就有人跑到晒坝里，也没队形，就胡乱随便站在那里。

“吴应海”

听到叫吴叔的名，夏平也赶紧跑到晒坝站定。

这次报道的共三十三人。

点卯大汉走到陈猛边嘀咕了几句，然后手拿一根皮鞭，走向晒坝。一面走一面骂，不时用皮鞭打得地下尘土飞扬，让人心惊胆颤。

“妈的10，都是些偷奸耍滑的人，找的都是歪瓜裂枣的人。”

嘴里骂骂咧咧，手上脚上却动作不停，不是给这个一脚，就是给那个一鞭，被踹倒的被喝斥立刻站起来。

夏平也被踹了一脚，并被骂：“长得高，跟干虾一样，有锤子用。”

夏平不停告诫自己：不要冲动，不要给吴叔惹麻烦，自己一旦冲动，吴叔一家就没法活了。”好不客易才把怒火压下。

站在身边的小子可没那么好，他太瘦小，一脚就被踹翻在地，起来慢了还挨了两鞭。夏平赶快把他扶起。小子眼圈都红了。

夏平感到很沮丧，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帮助这些人。在这种社会制度下，个人再强大也根本无济于事。

点卯大汉还在辱骂：“妈卖10，一个个跟瘟鸡儿一样，现在听到，前面山上那棵树看到没有，跑过去绕一圈跑回来，跑最后的五个，挨老子鞭子，现在给老子跑。”

人群"忽啦”一下往前方跑去。夏平目测一下距离，来回大约3000米，这种中长跑最难跑，但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可身边这刚才挨了两鞭的小子就惨了，他想帮帮他。

“不要跑那么快，跟在那高个子后面，唉，对跟紧。”

“注意呼吸，鼻子呼吸，嘴巴吐气，唉，对，就这样。”

“注意节奏，吸气一只脚落地，呼气另一只脚落地。”

两人己落在了队伍最后。

“不要怕落后，听我的会超过去的。

“呼吸，节奏，呼吸，节奏，就这样，对，就这样，12，12，12，12。”瘦小子终于踩对了节奏。

但他们己被甩了一长节。

“不要急，保持做节奏”

爬上了山坡，他俩依然最后。

绕过那棵树，他俩还是最后。

继续往前，差距在缩短。

前面的速度慢了下来，有人摔倒，那是体力不支表现。他俩超了过去。

前面的越来越慢，接着又超过两人。

瘦小子也不行了，呼吸像扯风箱一样，嘴唇发紫，身体踉跄。

夏平扶着他手臂，拖着他前行，又超过一人，前面不远，就是终点了，就在快要超过一人时，那人伸手拉住了瘦小子，瘦小子急了，甩又甩不脱，三人就这样拖着前行。

还有几步就跨上晒坝，夏平叹口气，一松手，让他俩踏上晒坝，自己最后跨了上去。

夏平是倒数第五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