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琉璃瓶金黄的酒液,慈善晚宴的高雅景象尽数倒映在傅知雪的眼眸中。窃窃私语隔着纱帘传来,话题主人公正是他:
“这不是傅家的草包孙子吗?前两天刚被傅家赶出来,今天怎么能来?”
“谁知道呢?听说这傅知雪,在两家老人面前哭着闹着,说除了徐式千谁也不嫁,结果你猜人徐式千说什么?”
“少卖关子!”
“人说——‘即使我喜欢男人,傅知雪也绝不在我囊括的最大选择范围内’!”
“哈哈哈哈”……
纱帘吹起,露出里面的草包少爷来,谈笑声戛然而止。
傅知雪手持酒瓶——天知道他是怎么在一场晚宴中搞到瓶高浓度波本威士忌的。他向她们举杯:“很生动的描述,cheers!”
刚还幸灾乐祸的长舌妇,脸上顿时一阵青红交错,尴尬地四散而去。
傅知雪失笑,拔开瓶塞灌了两口。
《人人都爱白月光》是现实世界中一部火爆耽美圈的网文。傅知雪作为穿越司的金牌员工,在其中扮演一昧痴恋主角攻徐式千的恶毒炮灰受,自少年时代起便表白心意,一直死缠烂打到现在。
可想而知,他的求爱之旅磕磕绊绊,也没有结果。
而他求爱的对象徐式千——作为徐家寄予厚望的第一继承人,却十分厌恶他的幼年玩伴傅知雪,尤其是在对方做出一系列恶毒且降智的操作后,这种厌恶甚至延伸到了生理方面。
比如,见到他就脸色发青,见到他就反胃想吐。
傅知雪:……起码这是对我演技的肯定。
裴钰,则是本文的主角受,家境贫寒,成绩优异,常年奔赴在各个场地里打工。这次他就来晚宴中充当侍应生。
作为恶毒炮灰,傅知雪怎么能放过这次羞辱情敌的机会呢?立马赴宴,将春|药下到裴钰的水杯中,期望他能借此失身,最后身败名裂。
傅知雪将药粉隐蔽地撒到水杯中,晃了晃。冲远处的侍应生招招手。
侍应生很快赶来:“先生。”
傅知雪微微笑道:“这是你们一位同事的水杯,被我捡到了。让我想想,他好像姓——裴,大概是。”
“裴钰?”
“没错!”傅知雪打了个响指,“麻烦你帮我还给他,但不要说我的名字,我怕他有负担。”
这位侍应生显然并不了解,眼前人正是圈子里臭名昭著的傅家草包。他所看到的是,眼前人皮肤白皙,脖颈在月色中以一种优美的姿势微微垂下。青年周身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此刻,却在低声恳求。
他的脸红了一大片:“放、放心,先生,一定办到!”
“辛苦了,”傅知雪拍拍他的肩,“这是谢礼。”说着,便把随身戴的richardmille腕表摘下来放到他手中。八壹中文網
“这、这太贵重了……”
“没什么大不了,”傅知雪笑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这是封口费。”
侍应生受到颜值暴击,晕晕乎乎地离开。傅知雪目送他的背影,感慨金钱的力量。
他转而看向夜空,星辰漫天,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是的,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书中一众主配角深深爱慕的、但一次脸也没有露过的白月光——栀雪。
他曾化身徐式千的神秘网友,倾听他整个少年时代的愤慨和郁郁不得志。堪称最强垃圾桶;也曾担任爱心使者,资助主角受裴钰上学。每年,对方的感谢信都会纷纷扬扬地送来;同时,他还在一个幽深的月夜里,拯救了在海中失足的攻二高晋言。那一瞬间,少年以为看到了传说中的人鱼。
然而并不是,他是地表最强白月光——栀!雪!
不,还不是。
这tm分明是圣母玛利亚!
傅知雪一边腹诽,一边暗自计算着时间。
作为傅知雪,他的任务是成功在裴钰的水杯中下春|药。而作为栀雪,他却要在紧要时刻保护他,确保他完好无损。
但——绝不能爆马。绝不能让包含裴钰在内任何人知道,他就是栀雪。
一边给他下药,另一边救人,他都觉得自己有病。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提起酒瓶——这酒瓶丑得像只秃鹫,但够沉,起码能在瞬间内爆出惊人一击。
穿过云鬓香影、各色人群,身姿如羚鹿般轻巧而狡黠,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二楼。
果不其然,二楼洗手间内,男人粗俗的咒骂和裴钰急促的喘息隐隐传来,幼猫抓挠一样,听着就叫人狼血沸腾。
傅知雪毫不客气地哐哐敲门:“开门开门,人有三急!”
男人粗哑的咒骂立即低下去,吼道:“滚!”
傅知雪没说话,拔掉这块沉重如砖的酒瓶瓶塞,名贵酒液顿时墩墩淌下来,流到洗手间门缝里。而瓶塞啪嗒啪嗒弹跳几下,很快,阒寂的走廊里便寂静无声了。
洗手间的动静又开始了。
傅知雪后退两步,全身蓄力,左腿凌空一甩,撞击木板。
嘭!门立时应声摔落,自上而下地。
灰尘遍地。
傅知雪捂住口鼻,单手拎瓶颈,猛地冲男人后脑勺抡过去!
男人躲闪不及,只来得及扶墙,但那手还没找到支撑物,整个人便如面条般,塌塌地瘫软在地。
傅知雪踢开他,俯身揽住裴钰的腰,打算带小白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谁料对方身体一扭,泥鳅样滑了出去。
裴钰本人绝不辱没美人这一称呼。脸颊左侧一道三寸长的疤痕,被情|欲蒸得通红,却自有一股媚意。眼睫长长压下去,掩住黒鸦一般的眼珠。
此刻,一脸柔弱的他却咬紧嘴唇,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来:“滚。”
傅知雪不方,他伸出手,遥遥对着裴钰,作出一副任予任求的姿态。
他知道,因为春|药的强大作用,裴钰现在看谁都是一团混黄的色块,根本就认不出来谁是谁。
果然,裴钰迟疑一瞬,小狗一般地嗅他的手腕,仔细到每根手指、指缝都不放过,终于颤抖着说:“……栀先生?”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傅知雪可能当时就笑场了。非常不幸,栀雪作为连一张脸都不曾拥有的男人,连姓都匮乏,只能称他为——栀先生。
傅知雪调整好心态,从喉咙里压出一个“嗯”来。
裴钰怔怔地落下泪来。
自初中起,父亲在工地意外身亡后,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也被切断了。包工头和保险公司都拒绝赔付,走投无路,裴钰彻底体会到了人间炼狱的感觉。
是栀先生救了他们。
他替他主持公道,并资助他上学。对于施予者来说,或许是微不足道的一举。但对他而言,那是他重获生活希望的转折点。
傅知雪有些理解他,所以没有打断他的沉思,打算抽回手去。
青年却一把抓住,近乎贪婪地索求他身上的气息、体温、纹理,好似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抱住了他的救命稻草。
傅知雪安抚性地拍了两下他的后背。
裴钰全身一颤。紧接着,低下头,犬齿狠狠地凿进了他的脖颈!
傅知雪倒抽一口冷气。几乎要破口大骂,后退着,想要甩开。
裴钰却咬得更紧,以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勇气,深深地凿出一圈鲜红的牙痕来。
鲜血汩汩流出。
裴钰无力地倚靠他,喃喃又病态道:“……栀先生。”
这是他的气息。在无数个绝望至死的时刻里,他就是这样捧着对方寄来的寥寥几份信件,嗅着、舔舐着,进入梦乡。
傅知雪很暴躁,但仍然不能丢下罪魁祸首独自跑路。楼下已有人听到动静,随时都会上来察看。他挽住裴钰的腿弯,脊柱发力,意欲抱起。
咔——嚓——
腰,腰腰腰闪了!
傅知雪欲哭无泪,怀里的青年却像是察觉到什么,抚摸着他的后背,流连在肩膀处,一把把他横抱起来!
傅知雪目瞪口呆:这是受?一个一下扛起一百二十斤的美人受!
没过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裴钰钰钰,快住手,那是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