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寰道,“看来我们的想法很一致。”
将手下的折叠椅支开放在茵茵绿坪上,江寰垂眼看了下傅知雪脚下的狼犬,道:“赏脸喝个茶?”
对小葫芦下落的渴望促使傅知雪进门,最后坐在折叠椅上。
这是初秋难得的好天气,椅背后是丛丛黛紫矢车菊,嫩黄花蕊挑逗着他背后的皮肤。
“fenrir!”江寰轻斥。
狼犬恋恋不舍蹭蹭傅知雪,紧接着后腿发力,热烈地扑向真正的主人。江寰稳稳接住,线条紧实的小臂扣住狼犬的前肢,拍拍它的脑袋。
八十公斤的体重可不是闹着玩的,傅知雪瞥了眼江寰,方才fenrir压住他时,能感受到狼狗身上蓬勃又矫健的生命力,男人却能牢牢站稳,看来下盘挺稳。
江寰放下狗,倒了杯红茶推过去:“这次谢谢你了。fenrir一向好动,但从未见过他这么黏我之外的人。”
傅知雪毫不客气地牛饮两口:“我也挺喜欢它的。”
江寰颔首,道声失陪,便快步到房间内,芬里厄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宛如忠诚的骑士。
傅知雪百无聊赖,恰逢手边放着本摊开陈旧的乐谱,没敢乱翻,就着翻开的那页读起上面的曲子。
手指瞧着小桌,哼唱起来。说实话,曲子不伦不类,连基础的旋律美都不尽人意,但傅知雪心头却涌上莫名的熟悉感,一股推力推着他,促使他不断哼唱下去,直至翻页。
清风拂过,送来花丛的清香,傅知雪打了个喷嚏,回神了。
江寰正站在他身后,静静听他唱歌。
“不好意思,”傅知雪举手投降,“我不是故意翻你东西的。”
江寰走过来,扣住乐谱,与他视线交织:“你……听过这首曲子吗?”
傅知雪摇头:“没有。”没听过这么难听的。
江寰垂眼,不再看他,收拾乐谱,沉声道:“没关系。”
傅知雪愣了一下才意识,对方是对他乱翻乐谱的道歉回应。
江寰继续道:“我很愿意听到别人唱这首曲,你给我的感觉最好。”
“呃,谢谢。”五音不全的傅知雪收到如此夸赞,受宠若惊。“我姐姐总说柯蒂斯音乐学院没录取我是他们十年来最大的损失,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江寰:“……”
“这是你作的曲子?”礼尚往来,傅知雪决定也虚伪地夸赞一下,拉近关系。
“不是,”江寰礼貌看他一眼,“这是某人改编的《致爱丽丝》,音盲程度与你类似。”
傅知雪:……果然不该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嘿,家寰!”有人从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你家……呼,芬里厄,又跑了!怎么追都追不回来,你能相信吗?我一个年方二十六的成功男士,竟然狼狈地追着一条狗跑了两公里,简直是男人的耻辱、最大的黑历史……咦,这位是?”
江寰:“你的救命恩人。”
“……”傅知雪伸出手,冲眼前这个高个俊朗男人介绍,“你好,傅知雪。”
“你好你好,”男人露出一个满是少年气的微笑,“我是何一鸿,久仰大名。”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你姓傅?”
一旁江寰的视线也投注过来。
傅知雪一头雾水:“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没什么,”何一鸿抚弄后脑勺,“你幸福吗?当然,因为你姓傅,哈哈哈哈。”
“……”傅知雪:“哈,哈。”
气氛尴尬起来,江寰开口道:“傅知雪。”声音有如华丽的大提琴低音,溢满花瓣的空气都震颤起来。
这人叫人名……简直太要命了。
忽略心头一闪而过的别扭,傅知雪回头:“怎么了?”
江寰疏长的睫毛下,是铁灰色的眼瞳,正在专注揣摩他脸上的每一次神情。开口:“那天晚上,出了些意外。总之,你要的东西,打开看看吧。”
傅知雪心下一动,缓缓掀开江寰手心的精致盒子,白皙的指尖落在墨绿的首饰盒上,像是含苞欲放的花蕾落在树丛中。
“傅!知!雪!”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袭来,吓得他一阵哆嗦。
傅爷爷健步如飞,喊道:“干嘛呢你们!”
傅知雪正待回答,江寰道:“傅伯父。”
两人认识?
傅知雪看向江寰,只能看到对方一处棱角分明的侧脸,神态从容。
“我可当不起你这声‘伯父’!”傅爷爷冷哼,“雪宝,跟爷爷回去。”
江寰交叠双腿,默认了傅知雪的离开。而何一鸿却打圆场笑:“傅大伯,不跟知雪介绍一下我们吗?毕竟江大伯和您交好多年,小辈总也要熟悉熟悉。”
傅爷爷:“不——”
江寰却道:“一鸿说得有理,伯父不如引荐引荐。”
傅爷爷噎住一口气,妥协道:“知雪,叫江叔叔,这边是何大哥!”
江寰:……
不是吧不是吧,看着也没大我多少啊?傅知雪心中忍笑,还是乖乖叫人:“江叔叔,何大哥。”
江寰:……
“叫都叫了,该放人了吧?”傅爷爷阴阳怪气,扯着傅知雪往回走。
傅知雪被拽着,回头看,小葫芦就在眼底下偷偷溜走。回家这几天,已经被爷爷问了好几次了,每次搪塞过去,眼瞅着心腹大患就要解决……
“知雪。”江寰唤道。
傅爷爷牵着傅知雪的手僵住。
“没事的话,随时欢迎,芬里厄很喜欢你。”江寰淡淡道,目送傅知雪送他离开。芬里厄在旁边应声吠叫。
傅爷爷再三警告少于“江叔叔”打交道后,就忙去和律师与资产管理人书房会面去了。他自入驻傅家公司董事会后,便不再掌管公司的日常事务,处于半退休状态。这样忙碌的时刻,自傅知雪十六岁后,便很少见了。
整个傅宅,暗流涌动。
“傅家覆灭”四个字,又浮现在眼前。
剧情书并不像剧本,会把人物的每一表情、言语都标注出来。它更像是一本编年史,将每件值得记录的大事放在里面,言简意赅。但只要放在里面了,就不会更改。
所以他知道结局,却不知道结局是如何达到的,想改变都无从下手。
“绝不逆转剧情”。
这是傅知雪在入职第一天,就学到的唯一准则,犹如太阳东升西落、万物有始有终,无论如何,准则绝不可更改。
每一任老前辈都会在新瓜蛋子入职前,放映试图逆转剧情的员工案例,没一个善终。
虽然有夸大事实的嫌疑,但作为元老级别的穿书司员工,傅知雪明白,剧情绝不会被个人力量所左右,即使侥幸短暂改变,员工也大概率会丧命在时空乱流中。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还留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无法改变剧情这条河流的流转。
日升又落,暮色四合。傅爷爷从钓友那得了一笼螃蟹,小院里支了一个桌子,傅家三人坐在桌旁,就着小酒,捡螃蟹吃。
傅知雪直接上手,鲜美的蟹黄溢出来,吃得手忙脚乱。
手机轰然炸起,看也不看:“姐你电话!”
傅洛洛正在跟一只蟹腿斗争:“你的!”
傅知雪无奈,歪头接起电话:“喂?”
话筒对面是一阵风声,紧接着一个男人开口:“傅知雪。”
滑腻的蟹肉掉到地上,傅知雪忙着捡起来:“……不好意思,你谁?”
“……”男人说,“你大爷!”
傅知雪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傅爷爷:“谁啊?”
傅知雪茫然:“不知道,可能是打错电话了。”
不过五秒,手机重新响起,接起。
“白望舒,你记得不!”对面男人大声喊:“前望舒使先驱兮的望舒,想起来没?!”
“哦——”傅知雪恍然大悟,“你不是那个自称‘徐式千媳妇’的小孩对不对?”
白望舒:“……咱能不提这个事了吗”
白望舒,年十八,一直是徐式千身后的小跟屁虫,是书中明恋徐式千多年,毛还没长全的小屁孩。
傅家爷爷和千金听到徐式千的名字,立刻警觉地看向他。
傅知雪示意没事,从王伯拿来的铜盆那洗了把手,走到角落处问:“有何贵干?”
白望舒语气生硬:“下周式千哥姐姐的生日party,你来不来?”
“我过去干什么?”傅知雪回忆了下剧情,确认没这个剧情,“不怕被我搞砸吗?”八壹中文網
白望舒悻悻:“你对自己倒很有自知之明。但我这里有些消息,相信你会感兴趣。”
“请说。”
“我不能说太多,但你不好奇,傅家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傅知雪握紧手机:“发生什么了?”
白望舒干脆道:“你来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