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沈芸,沈安宁当真想不到还有谁,可以如此畅通无阻的进出锦绣居的房间,还能如此轻易的就接触到邓嬷嬷。
何况,邓嬷嬷德高望重,又是因为沈安宁病倒。
前世邓嬷嬷死后,整个南阳王府的人都把锅扣在沈安宁身上。
沈安宁和叶锦的关系也越来越差,甚至连路上遇见,他们二人都会针锋相对。
“沈芸,你欠我的,欠邓嬷嬷的,我迟早收回来!”沈安宁猛的握住手里的扣子,眯眯眼睛。
此时,寒风从窗户吹起来,吹的沈安宁整个人忍不住打冷颤。
现在已是初秋八月底,这房间朝向偏北,尤其阴暗,这一到深夜,更是冷的可怕。
沈安宁瘪瘪嘴,“不给吃不给喝就算了,连被子也不给一床!小气的男人!”
雪梅居的书房,灯火通亮。
一个身着轻纱的美人往叶锦书房走去,正巧见夜月急匆匆从外头进来,忍不住笑道,“我今日离府,世子没少折腾你啊。”
夜月嘴角一抽,他方才给邓嬷嬷煎药的时候不小心洒了些水在身上,刚准备回房间换身衣服。
见江霓要去找叶锦,好心提醒道,“世子估计心情不好,你记得别惹他。”
江霓挑挑眉,迈入书房。
江霓瞧着这满地被撕裂的碎纸,微微一顿,她反手将门关合,然后轻手轻脚来到叶锦面前,躬身行礼,“参见世子。”
“起来。”叶锦靠在躺椅上,有些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查到什么了?”
“回世子,三日前,世子妃的确见过太子殿下。”江霓道,“可这风月十三香,似乎太子殿下手中并没有。”
叶锦眉头一皱。
风月十三香乃是当今最为诡异莫测的媚毒,它或许在媚药之中不是最厉害的,但却是让人最防不胜防的。
只因为,它能够混入香中,以香传播。
这种媚毒在当今早已绝迹,叶锦不认为墨修裕能够弄到手,所以他才让江霓去查探一下。
果然...可如果墨修裕没有风月十三香,沈安宁的风月十三香从何而来?
“世子...”江霓道,“如果这风月十三香世子妃并非是从太子殿下手中所得,那会不会是世子妃本身手中有这种香?”
“制香?”叶锦眼中幽光闪烁。
当年的她,或许的确是有这番本事的。
若是要帮墨修裕...也不无可能。
“这几日你就留在府中吧。”叶锦淡淡地道。
江霓点点头,她视线往周遭这一片凌乱扫了一眼,无奈地道,“世子,恕奴婢多嘴一句,自从先王爷王妃去世后,还从来没有人能让您这么失态。”
叶锦指尖一颤,随即冷漠地道,“她进南阳王府以来,将王府扰的不得安宁。近日还愈发胆大包天,不但给我下毒,还对邓嬷嬷动手,难道我不该气么?”
“要不是邓嬷嬷无事,我就算将她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对邓嬷嬷下手?”江霓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夜月说世子今日心情不好了。
听到邓嬷嬷无事,江霓松气,随即,她噗嗤笑道,“您是气也好,是恼也罢,较之从前总算是有些人情味。”
王爷王妃早逝,世子他自幼掌管南阳王府。
面对北魏皇室的针对,世子该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能一步步将偌大的南阳王府支撑起来?
若非世子有本事,这南阳王府早就不复存在了。
世子平日素来爱穿一身白衣,他不断提醒自己要隐藏心中那份戾气。
可时间一久,迟早会出事。
但这个南阳王府,有世子妃这么一个能够调动世子情绪的人,反倒是让世子真实不少。
“世子,奴婢觉得世子妃当日愿意用身子给您解毒,便是早就将自己当成世子的人了。”江霓叹息,“世子妃本性不坏,只是被太子殿下利用。”
“世子妃下毒固然有错,可将功补过,为时不晚,世子也莫要再怪。”
叶锦手握拳敲在椅子扶手上。
为时不晚?她下完毒就逃离王府,是真心要给我解毒么?
“至于邓嬷嬷...”江霓深深看了叶锦一眼,思忖片刻,“世子妃再怎么不喜邓嬷嬷,却也应该晓得嬷嬷是王妃的人,如何能当着您的面伤邓嬷嬷?”
叶锦眼帘垂落,没答话。
“世子,您聪慧至极,这些事本该不用奴婢来提醒,您只要细想之下便能明白。”江霓莞尔道,“您是被怒火冲昏了理智。”
“可想而知,世子妃其实对您影响很大。”江霓笑道,“既然世子妃已进王府,世子为何不尝试信她一次?”
“我若信她,便是在赌。”叶锦道。
他的人生,不能够有‘赌’这个字。
否则,一子错,满盘皆落。
“真要说赌,从世子妃进王府那刻,就已经开始了。”江霓悠悠叹气。
依照他们家世子的手段,如果真不想娶那将军府小姐,怎会这么轻易让她踏进南阳王府的大门呢?
世子他啊...其实早就给自己做了选择。
叶锦一僵。
“何况...”江霓意味深长地道,“要不是此事涉及邓嬷嬷,您应该不太想伤害世子妃吧?哪怕是她给世子您下毒,您最后也放过她了,不是吗?”
“如果奴婢猜的不错,当日醒来您给世子妃那一刀...是在做给锦绣居另外一位看?否则怎会对世子妃用散血散?”
叶锦指尖扣进肉里,生生将抠出几道血印,依然沉默。
见状,江霓立即道,“奴婢今日话有些多,世子应该累了,奴婢先退下。”
可就在她转身那一刹那,叶锦突然敲敲面前的桌案,淡然道,“凝血膏,留一盒。”
江霓掩嘴一笑,从袖口拿出一盒用精美盒子装起的药膏放在桌上,然后退出房间。
叶锦望着桌上的药膏久久不语。
直到深夜,他才来到关着沈安宁的屋子。
门‘嘎吱’的轻声一响,似乎并没有吵醒熟睡在草堆上的女子。
皎洁月光落到她的侧颜,绝美如画。
叶锦神情莫测,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他在沈安宁身侧坐下,忽然瞥见这女人眉头一直拧在一处。
看的叶锦也皱起眉头。
随着他的到来,似乎带进了外头的凉意。
蜷缩在草堆上的沈安宁没有自主意识,只知道冷,于是蜷缩的更厉害了。
小小一团。
叶锦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扯下,顺势盖在沈安宁身上,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割开她脖颈原本缠绕的纱布。
沈安宁意识朦胧间,身子轻轻一颤。
叶锦指尖在药膏上轻轻一抹,擦在沈安宁的伤口处。
叶锦指间冰凉的触感贴在她脖子上,激荡的沈安宁睫毛抖了抖。
“装睡好玩么?”叶锦动作不停,只是那清淡温润的声音在幽闭的房间内格外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