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钥从刘家离开后,便由刘志昌派车把她送到了琼花市的火车站。
好巧不巧的,她这边刚下车,天上就又开始飘起了雨……
“完了,我真的服了我自己这个脑子了。”千钥望着漫天的大雨,这一幕是何其相似。
她怎么就能把从黑心老头那儿花八十块买的雨伞给丢在刘家了呢!
一样的地点,一样的雨,一样没伞的千钥。
“哎,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千钥气愤地叹道。
眼看这场临时雨越下越大,她只好快速奔跑起来,向距离几百米的火车站那边冲去。
感觉到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身上,千钥跑得更快了,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火车站入口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卖伞咯!卖伞咯!卖可以遮风挡雨、可以防紫外线的伞咯!”
千钥听见这个叫卖声便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果然是先前那个卖伞的黑心老头!
天道好轮回啊!
千钥的头发已经被淋湿了,此刻她气势汹汹地走到那个黑心老头的摊子前,然后笑嘻嘻地说:“老爷爷,你这伞卖多少钱一把啊?”
老头听见有人来问,便想故技重施,再次看人下菜碟,可就在他抬起眼睛准备打量来人的时候,发现面前站着的竟然是之前被自己坑过的那个小女娃!
“你你你……”老头震惊得都说不出话了,第一反应就是收拾背篓里的伞准备逃跑。
这种情况他遇到过不少次了,自己经常上午坑完人,下午就会被那个人怀恨在心的找麻烦,所以现在这种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溜!
老头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身子骨却硬朗得很,收拾完雨伞后就把小板凳往背篓里一丢,整套动作可以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千钥看他想跑,一把就伸手拉住了他背上的竹编背篓,“老头儿,怎么刚看到我就跑啊?不卖伞了?”
老头没有说话,依然奋力地往前冲着,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女娃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眼见挣扎无果,老头只好转过身,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哎唷,年轻人啊,你放过我老头子吧,我家里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婆子啊,她的药那么贵,我不多赚点钱买药她就活不了了啊,所以我上午会那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啊!”
像现在这种跑不掉的情况他也遇到过,以前他坑过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后来小伙子回家后越想越气,就带着好几个朋友气势汹汹地来找他讨说法。
那次他也没跑掉,便像这样说出自己家里的实情来博取同情,每次他都能说得声泪俱下,所以那些人都会因此而放他一马。
年轻人嘛,说到底还是软弱善良的。
老头越说越可怜,眼睛里甚至落下了几滴浊泪,“要是生活过得好一点,老头子我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出来摆摊挣点买药钱,这都是生活所迫啊!”
千钥看他说得跟真的一样,原本想找他麻烦的心思也消散了一些,可想到上午他那副洋洋得意的坑人嘴脸,千钥心里就又蹭蹭地升起怒火。
“少在这跟我装蒜啊,你这么大岁数了难道就没有孩子养老吗?把自己说得那么惨,你也是挺会演的。”千钥露出生气的表情,拳头攥得紧紧的。
这次不管说什么她都要让这个老头把多坑她的七十块钱吐出来!
“唉~……”老头听她提到孩子,神色突然变得萎靡不振,落寞地叹了口气。
就在千钥以为他又要耍新手段的时候,老头居然倚偻着背把装着伞的背篓放了下来,然后垂着头说道:“姑娘,你说吧,你想怎么办?我老头子依你的法子赔你。”
千钥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妥协,有些惊讶地问道:“老头,你怎么突然不耍混了?”
难道这黑心老头突然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
“姑娘,多余的话我老头子也不说了,我这些伞原价是该卖十块钱一把的,现在我把剩下的七十块退你可以吧?”老头心平气和地说着,然后就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已经被市场淘汰许久的老手机。
说是手机,可它的屏幕早就碎得不成样子了,而且整块屏幕已经和机身有些脱离开了,老头为了不让屏幕落下来,还特意用两根黄色的皮筋绑住了手机以此来固定屏幕。
千钥看着那部手机,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她本来就是想要回被坑的那七十块钱,可是现在看着老头正不太熟练地在破碎的手机屏幕上翻找微信的样子,她心里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
“老头,你的孩子呢?”想了很久,千钥还是问了出来。
老头瘦弱的身影抖擞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她,原本带着精明的眼神此刻却显得浑浊,只听他惆怅地说道:“我那个儿子啊……”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就重新闭上了嘴。
千钥见状又继续追问道:“你儿子怎么了?”
老头似乎是想起了尘封的往事,目光看向了遥远的地方,轻轻地说道:“我那个儿子啊,他年少没学好,做了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在十八岁生日那天,被赌场的人打死了……”
“等我从牢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只剩下他的坟墓啦,老婆子也被他气得全身瘫痪,这一遭过了这么多年,她再也没从床上爬起来咯。”老头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中没有激动,只是平平淡淡地讲着,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故事。
“姑娘,我找到微信了,你帮我看看转账的地方在哪里?”老头捧着那个快要坏掉的老式手机,迷茫地对千钥问道。
千钥出神的思绪被他这句话拉了回来,然后点击了他手机上的微信收款,说道:“是这个。”
老头点点头,便将手机递给了她:“小姑娘,你自己搞吧,我年纪大了,早就看不清这些东西了。”
现在时代变化了,这些网络上的东西早就不是他们老年人能搞懂的了,之前他摊子上搞的那张收款码还是让打印店帮忙弄的,每晚收了钱回家还要让隔壁的小孩帮他转到银行卡里。
千钥伸手接过了他的手机,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对上面的微信收款码扫过去了一百块。
“行了老头,我往你手机里转出来了六十块钱,多出来的那十块钱我拿来再买把伞啊。”千钥漫不经心地说着,然后随意从背篓里拿了把伞。
老头收回了手机,并没有察觉出异样,轻轻地说:“好,你拿吧。”
千钥拿完伞就走进了火车站,眼睛余光中好像看到老头身边出现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年,那少年弯下腰捋了捋老头鬓边的白发,然后温柔地说了声:“爸,我已经不怪你没陪我长大啦,你也别再自责啦。”
“我走啦,下辈子再见哦。”
少年说完这句话后,身体便化作了雨中的薄雾,渐渐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