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夫子也走了。
苏呦呦和张云钰呆在渡口等了又等,明明知道已经等不回自己的阿爹阿娘了,但仍然还是抱有幻想。
终望山上的那些等回来自己家人的人或妖怪们也计划着离开了。落叶要归根,他们要回到他们原来的家去。
苏呦呦眼睁睁的送走了一行又一行等到自己家人、家庭幸福美满的人或妖怪。
但是,像苏呦呦和张云钰一样留在终望山上的也不少,他们也是抱着这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想等回自己的家人。
日复一日。
今天的海面上也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跛脚婶子手上牵着宝贝孙子的手,跟着自己平安归来的儿子儿媳也准备回家去了。
在离开之前,跛脚婶子手里捏着两个油纸包来到了苏呦呦和张云钰的面前。
“娃娃们,吃点东西吧。”她劝说道。
她的声音中没有带着往日的尖酸刻薄之意,只是她不敢去看苏呦呦。
明明苏呦呦的阿爹阿娘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怎么就一个都没有回来呢?
留苏呦呦一个小娃娃孤苦伶仃的在这世上。
苏呦呦没接她的东西,起身,往另一个石头方向去了。
载着跛脚婶子和她家人的船只越来越远。可就算是隔得再远,苏呦呦还是能看到船上那一家人脸上洋溢的开心笑容。
但苏呦呦只觉得刺眼极了。
苏呦呦也记不得自己在渡口处等了多久。
先开始渡口上痴心妄想等待家人回归的人或妖怪有很多。
只有极少数的等到了。
后来,数量一点一点减少。
再后来,整个终望山上的人或妖怪也一点一点离开。
到了最后,只剩下苏呦呦和张云钰两个妖怪了。
张云钰也离开了。
只剩苏呦呦一个妖怪在这里。
特意为迎接他心心念念的阿娘阿爹回家换上的新衣服也变得脏兮兮、破破烂烂的,但却依旧合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望岛上的生活痕迹逐渐淡去,房屋也被绿意覆盖。
在渡口处风吹日晒的苏呦呦久违的看见海面上的小船。
那一刻,苏呦呦眸中燃起希望。
看见船上的人时,苏呦呦眸中的希望再度破败。
那不是他的阿娘。
像这种希望破灭的痛苦,苏呦呦已经不知道经历多少次了,他心中早已麻木。
在苏呦呦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时,船上的人也登上了岸。
是一个身穿袈裟的和尚。
苏呦呦忽略掉他,继续望着海面,充满希望的再次等待着。
和尚却径直走到了苏呦呦面前,他伸手揉了揉苏呦呦头上的黑色龙角。
“我带你去见你的阿娘好不好?”
苏呦呦猛然扭头,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位和尚,再次确定道:“是我的阿娘?”
不是其他妖怪的阿娘?
和尚点头:“是,不过要等很久很久之后才能见到她。”
后来,也不知道和尚又跟苏呦呦说了什么,苏呦呦跟着和尚走了。
其实,苏呦呦早就跟着他的阿爹和阿娘去了,留在这里的,只不过是一丝他的执念罢了。
这也是过了那么久,苏呦呦身上的衣服只变得脏兮兮、破破烂烂,但依旧很合身的原因。
这一缕苏呦呦的执念跟着和尚在岁月的长河中前行着。
四季不断轮回。
直到那个秋天降临。
那天,寺庙的人很多,苏呦呦和往常一样,坐在和尚身边睡觉。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像是迷路了的样子。
是他日思夜想的阿娘。
这个阿娘和他记忆深处的阿娘一模一样。
再次相遇,苏呦呦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阿娘。
后来,阿娘坐在了他的旁边,苏呦呦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生怕就在闭眼的一瞬间,阿娘就消失不见,再也不回来了。
甚至,苏呦呦都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后来,和尚请阿娘吃了炸鸡、喝了可乐。
就算苏呦呦再不情愿,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
知道阿娘看不见自己,苏呦呦在分别的时候,还是将衣服尽量整理平整。
可就算再怎么整理,他这件衣服早就破烂得不成样子了。
在路上。
和尚问他:“执念可曾放下了?”
苏呦呦摇摇头,“我还欠阿娘一声再见。”
迟到很多年的那一句告别之语,等到补上之后,他估计就能放下执念了吧。
“之前说过,你和你阿娘只能见一面的。”和尚又道。
苏呦呦沉默不语。
其实他不是忘了,他只是贪心,想再见阿娘一面。
再见一面,就算是不能面对面见,他也心甘情愿消失了。
和尚低叹一声。
“好吧,那和尚我就再为你破一次规矩。”
.
苏呦呦面前是一面很大的镜子,镜子中是正在冬日阳光下面睡觉的苏羡。
苏呦呦趴在镜子上,贪婪地看着镜子中的阿娘,忍不住哽咽唤道:“阿娘......”
阿娘,我好想你啊。
阿娘。
阿娘。
可无论镜子前的苏呦呦呼唤多少次阿娘,镜子中的苏羡都毫无反应。
直到——
“羡羡宝贝。”
一声稚声稚气的呼唤声响起。
任凭镜子前的苏呦呦呼唤多少次阿娘都毫无反应的苏羡,立即从睡觉的状态中清醒,睁开眼睛懒懒地看着正在朝她奔来的龙崽崽。
苏羡将龙崽崽搂到怀中。
龙崽崽抱着双臂,假装生气,实则是在跟苏羡撒娇着:“为了惩罚羡羡宝贝今天不去幼儿园接我回家,羡羡宝贝必须亲我一下才行。”
他话音刚落,苏羡就啪嗒一声亲到了他额头上,笑眯眯的问道:“够吗?”
龙崽崽:“当然不够,我还要!”
恰时,一只有力的臂膀突然出现,把撒娇的龙崽崽拎到了半空中。
“啊啊,大坏蛋,你放开我!!”
“羡羡宝贝,你看他……”
看到这一幕幸福美满的样子,镜子前的苏呦呦也跟着镜子中的苏羡笑了起来。
只要阿娘过得幸福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释然了。
苏呦呦的身影逐渐开始变淡,在消失之前,他回头看向和尚,对和尚鞠了一躬:“谢谢您,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