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兮兮的白寻看见了清波,翻身从大殿的房檐之上跳下来,又跌跌撞撞跑到清波的面前来,握住清波的肩膀说:“清波,我要完了!”
清波不明所以,随着白寻落在自己肩膀的手而晃动,“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了?”
“成酉说我有情劫,这情劫会扰乱三界姻缘,我没救了……”
清波还是不太明白,皱着眉头道:“有情劫,找孟先生啊,他肯定有办法的。”
“仙师也没有办法。”
“啊?!”清波不可置信,“孟先生都没办法?那白寻你完蛋了!”
“连你都说我完蛋了,那我是真的完蛋了”白寻魂不守舍,旋身,一晃眼的功夫又到了屋檐之上,继续幽怨地抬头望天。
清波看着他那个模样,转身便出了东君府,调头去找成酉。
七十二司命官都在司命宫当差,但是成酉今日不当值,清波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广寒宫门口见到了成酉。
彼时广寒宫大门紧闭,成酉在门前徘徊。
成酉一看见有人来了,连忙佯装路过,待看清来人是绿袍红裤的清波,停下了脚步。
“仙子是来见姮娥仙子的?”成酉开口问。
清波摇头,“我是来寻你的。”
成酉有些疑惑,“仙子寻我所为何事?”
“你曾预言,小鱼仙会历经情劫,小鱼仙怕自己过不了,现在魂不守舍的,我想问问你,他能勘破情劫吗?”清波开门见山道。
经清波一番提醒,成酉赫然想起来自己醉酒失言的事情来,他叹了口气。
清波见他叹气,以为白寻是没救了,紧张道:“小鱼仙过不了情劫?”
成酉连忙摆手,“那我可没说。”
“那你为何叹气?”
“我为醉酒失言之事懊悔。”
“那小鱼仙能过这情关?”
成酉再次摆手,“不得而知。”
“若是小鱼仙过不了这情关,会如何?”清波追问道。
成酉想了想,道:“折返于人界,等消耗了所有灵气,再无重回天宫的可能吧。”
听他这么说完,清波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魂飞魄散,那一切都还有机会的。”
“耗光了所有的灵气,那自然就是魂飞魄散了呀。”成酉讪讪补充道。
清波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小鱼仙不会那么惨吧!”
成酉摇了摇头,“得看他的造化了。”
他也只是推算出了白寻近日有劫难,至于能不能平安度过这劫难,只能看个人的造化。
“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管,我得想想办法。”清波觉得自己不能坐看白寻出事,她应该为白寻做点什么。
她急得原地打转,突然想到白寻的劫难是情劫,那就是孟先生管辖的范围,她得去问问孟满。
想清楚之后,清波转身便往红线天去。
成酉见着她来去如风,望着她的背影连连摇头,“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虽说他不敢打包票白寻一定能勘破情劫,但是白寻可是东王公的亲传弟子,东王公绝对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弟子深陷情劫而坐视不管吧!
……
红线天。
孟满这一回没有搓红绳,而是坐在院子里的红绸树下喝茶。
他那闲适自在模样,与破空而来满脸焦急的清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清波看见孟满那副模样,更加着急了,“都什么时候了,孟先生您还有空喝茶?!”
孟满瞅了她一眼,翻手取过茶盏,又倒了一杯茶,然后伸手,示意她入座。
凡尘龙井村的明前茶叶,日日熏在紫峰凝露之中,茶香馥郁之余,更有一丝清甜之味。
这茶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可清波只是囫囵吞下,然后问道:“小鱼仙真的没救了?”
孟满挑眉,想来白寻是已经将自己的劫难告知了她,可是他确实没有办法。
他虽是月下仙师,但是掌管的只是天人地三界的姻缘,那妖魔怪的姻缘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连接着白寻的那一根红线,其间夹杂着一丝金光和一缕黑气,金光自然指的是已经成仙的白寻,至于那黑气,他推算不出。
“小清波你放心好了,这情劫听起来可怕,但是过了这情劫的仙人亦不在少数。”孟满宽慰道。
清波听了这话才算是放心了,但是还是半信半疑道:“真的吗?”
“孟先生何时诓骗过你?”孟满反问。
其实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觉得自己实在是丧良心,他诓骗她的次数可不算少……
但是清波是信任孟满的。
得了孟满的话,清波这才真的放心下来。
放下心来之后,清波才认真品茗,觉出了茶汤的好来。
可是品着品着,她又担心起来,“小鱼仙现在魂不守舍的,情劫当真那么难过?”
孟满没吱声。
他该如何回答呢,反正他在天宫中五百多年,那历经了情劫的仙人,自凡间回来之后,多多少少都不太正常。
但是天宫中,又有几个正常人呢。
……
尽管白寻极度抗拒历劫一事,为了逃避情劫,甚至在东君府闭门不出。
他大抵是觉得,只要他不离开东君府,便不会应劫,可实际上,很多事情由不得他做主。
他在东君府主殿的屋檐上坐了很久,七天或是十天,总之是很久了,他觉得自己应该从屋檐上下来了,他这么想着,便准备下屋檐去,不料脚一崴,整个身体直接翻了下来。
他料想自己这次该要摔一个四仰八叉,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往下跌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落地。
他雪色的衣衫和发丝在空中飘着,余光中是蔚蓝的天空和流窜的白云,近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发现自己的发丝从雪色变成灰色,又从灰色变成黑色,还没等他诧异完,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触到了一片荆棘,那些荆棘枝桠刺破薄薄衣衫,刺痛了他的皮肤。
他意识到自己堕入了另一个空间。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降落在一片山谷之中。
因为从山间滚落的缘故,他衣衫破败,周身血迹斑斑。
他抬头四顾,发现山中气息与天宫中完全不同,心下暗道完了。
他竟直接从东君府掉到了凡间。
那等待着他的,将是在他看来极为可怕的——情劫。
……
自白寻将玄铁石给了清波之后,清波便开始锤炼这玄铁石,为了早日将玄铁石磨成镜子,她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磨玄铁石。
待到玄铁石磨成了玄铁镜,她终于从瑶池幻境出来了。
眼下,她得去找一副至纯仙灵骨。
初翻《异闻志》时,清波并不清楚“至纯仙灵骨”为何意,后来一番打听,才明白这仙灵骨,乃是精灵成仙之后的身躯。
六界分为神人鬼妖魔怪,精灵所属“怪”之一类,需靠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行好事、存善念,才能在多年之后修成正果。
精怪一族的寿命并不长久,且威胁天敌众多,想要成仙实属难事。偌大仙宫,由精怪成仙的,不过寥寥。
况且千年之前一场恶战,仙灵族皆应战,一族具陨,仙灵族至此凋零。
仙灵族不复存在,又何谈至纯仙灵骨呢。
清波愁啊,愁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想着白寻应该可以帮一帮自己,却得知白寻已经下界应劫去了,他自己都已经算是自身难保了,哪里还能管得到她呀。
这偌大的天宫,她交好的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可是每个人都很忙。
清沅姐姐、小鱼仙都已经各有去处,霞光仙子每天忙着织云锦,姮娥仙子和卿雪、敛雪两只兔子在闭关,宴识在操练天兵天将,成酉在司命宫忙得脚不着地,唯一能听她说说话的,便只有红线天的主神孟满了。
她便只能去找孟满。
可是孟满也很忙啊。
孟满忙着搓红绳,忙着剪情丝,忙着跟成酉对弈喝酒,就是没时间搭理清波。
还是成酉在下棋的间隙抬头看向清波,若有所思道:“清波仙子原身是瑶池边上一株白莲花?”
她赫然醒悟过来,之前一直是一叶障目,其实她自己便拥有仙灵骨。
至于是不是至纯仙灵骨……嗐,有仙灵骨就行。
她高高兴兴跑回家,然后磨刀,准备取自己的骨头祭镜。
……
孟满看着清波似箭一般窜出红线天,又想到成酉方才的一句话,登时瞪大了眼睛。
成酉捧着茶盏,看着孟满那副表情,有些不解:“仙师?”
孟满看着成酉,沉声道:“你知道清波一直在做一件事情。”
成酉愣了一下,继而点头:“我知道,不止我知道,她要做的事,可以说是天宫中人尽皆知。”
孟满道:“她想磨一把玄铁镜,给宴识当护心镜用。”
成酉道:“是,她去魔域了一遭,没拿到魔域那块万年玄铁,还是她那好邻居白寻做了善事,舍了万年玄铁给她,说起来,仙师你也是疼她的,赠了她刀砍不烂、斧凿不断的绳索,助她祝早拿下战神。”
沉吟片刻,成酉又笑起来,“眼下护心镜已经磨好,系固的绳索也准备好了,只缺那天地间极为稀有的仙灵骨了,我不能落于你们之后啊。”
“所以说,你是故意透露的。”孟满将已经落下的棋子拣了起来,放回了棋篓里。
成酉瞧见他这举动,便明白他今日已是无心对弈,索性好好品茶。
“仙师啊仙师,你这人真是好生没趣。”
孟满没吱声。
“你分明是想看戏,却又摆出这副模样来,给谁看?”
成酉说完这话,抛下茶盏,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