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敬在地道里走了一段距离后又主动停下,问郁羽道:“这地道的尽头是郁府何处?”
郁羽一直小跑着走在他前边,听他询问又赶紧小跑着转回来,“是我姐姐的房间。”
听得是郁荷的房间顾敬便不打算去了,准备待会直接上郁府去看她。
他于是依旧笑着说:“你回去跟你姐姐说我已经离开荒宅了。”说完便转身往荒宅方向走。
他那日上郁府跟郁平打斗时,郁羽正巧在睡觉,后来尤语秋也吩咐郁府所有人都不许将这件事告诉郁羽,以免给他造成心里阴影。
因此郁羽并不知道他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只觉得他刚才一直笑颜温和,还说要带自己去打猎,一定是个好人。
郁羽想着明天能去打猎就觉得开心,蹦蹦跳跳地出了地道去见郁荷,告诉她顾敬已经走了。
郁荷见他一直笑得合不拢嘴,心里很是奇怪便问道:“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嘻嘻,那位大人说明天要带我去打猎。”郁羽是个兜不住事的,直接将顾敬说要带他去冬猎的事说出来。
郁荷闻言有些恼怒他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便很是严肃地说:“你都不知道他是谁你就敢跟他去打猎?”
郁羽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竟向着郁荷行个礼,“我最美丽善良的姐姐,明天你也跟我一起去冬猎好吗?不管他是谁,只要姐姐在我旁边我就放心了。”
郁荷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又笑着吓唬他,“你还挺机灵,但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哦,凶神恶煞专门吃小孩,像你这种很好骗的,他最喜欢吃了。”
听见指挥使三个字,郁羽脸上的笑容即刻僵住,变得满脸惊恐。
由于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韦南风在任时行事很张扬,恶事做尽,又加上他面相凶狠让人望而生畏,因此京城众人听见指挥使三个字就觉得惧怕。
虽然后来顾敬做指挥使后并没有在明面上做什么飞扬跋扈,恣意横行的事,言行举止也温雅许多。
但指挥使的恶名声已经被留下了,京城众人也觉得顾敬这只笑面虎更加可怕,总用他的名义来吓唬自家孩童。
郁羽知道郁荷去做了锦衣卫,因此并不害怕锦衣卫,但他也是被人用指挥使三个字吓唬过的。
现下又听得郁荷说指挥使会吃小孩,还很喜欢吃他这样的,他当即吓得大哭起来,转瞬间就已是泪流满面。
郁荷见他果然被吓哭了觉得很开心,大笑着问他,“还敢跟他去狩猎吗?”
郁羽使劲摇头,呜咽着离开郁荷的房间回自己院子去。
等他走后郁荷便开始收拾包袱,她本打算现在就离开京城前往玄清门,但又觉得顾敬必定还会来郁府,她得先想办法让他以为她真的一直在郁府,并且不会再来看她才行。
她想在郁府的侍女中找出一个与她身形相仿、胆大心细的人来假扮她,于是准备去找尤语秋商议此事。
才刚走出院子一段距离就遇见一个侍女前来通报说顾敬来了郁府,郁平让她去前厅。
她到前厅后见顾敬气定神闲,懒懒地倚靠在矮椅上,一旁的郁平却是满脸愠怒,明显在强忍着怒火。
她暗自腹诽这两人莫非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便问郁平,“父亲叫女儿来有事吗?”
郁平还未说话,顾敬就笑着说:“我想让你去镇抚司养病,在我眼下我能放心些。”
他话音刚落郁平就冷哼一声,“指挥使此言差矣,小女现下已经不是锦衣卫,哪有去镇抚司养病的道理,再说这么做若是让京城众人知道了,对小女名声不好。”
顾敬微微颔首,“郁将军说得很对,那么便恢复她的职位吧,再者不让京城众人知道这件事不就行了,谁若是敢说,我便割了他的舌头。”
郁平闻言怒火已经抑制不住,便提了声音厉声道:“大人真打算出尔反尔吗?”
郁荷见他发怒便赶紧对顾敬说道:“大人的好意民女心领了,只是我不想再做锦衣卫,也只想待在家中养病,还请大人成全。”
开什么玩笑,若是她去镇抚司养病,那她的计划岂不是全泡汤了。
顾敬听她这么说却也不再勉强,打算明日找两个太医来郁府给她看病,便说道:“那便罢了。”
他说完便将目光看向门口,又问道:“郁小公子怎么还不来?”
郁荷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带郁羽去冬猎,才想询问就见郁羽哆哆嗦嗦地哭着进门来。
他进屋后就躲在郁荷身后小声抽泣,顾敬轻笑着对他招了招手,“小家伙,过来。”
郁羽看了眼郁平,见他点头才慢慢地走到顾敬面前行礼,“指挥使大人好。”
哽咽而颤抖的声音让顾敬脸上的笑意渐浓,问道:“你怎么突然怕起我来了?不想跟我去狩猎了么?”
郁羽又偷偷去看郁荷,见她眼神威胁自己,便不敢将实话说出来,只是聋拉着脑袋哭泣,小声说:“不想去了。”
顾敬于是对郁平说道:“现下正是冬猎的时节,听闻郁将军也喜欢狩猎,不如明日跟顾某同去城郊猎场?正好顾某还有要事与你商议。”
郁平本不是很想去,但他也不想让顾敬知道郁荷要去玄清门的打算,心想若是跟顾敬去狩猎正好让郁荷出城不被他发现,便答应下来。
顾敬见他同意了便又叮嘱郁荷好生养病,说完后站起来往外走。
等他快走到郁府大门口时,郁荷快速在郁羽耳边低语几句,让他追上顾敬的脚步转告于他。
郁羽极为不情愿地小跑着追上顾敬拦下他,依旧有些害怕地说道:“大人,我姐姐说让你黄昏时分再去荒宅一趟,她这次真的会去,是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好。”顾敬颔首答应,见他满脸惧怕便问道:“你为何怕我?”
郁羽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我姐姐说您喜欢吃我这样的小孩。”他说完便赶紧转身跑回了郁府。
顾敬:“......”
他回眸见郁荷正站在庭院中笑颜明媚地跟郁羽说话,他心里却不知为何竟莫名生出些不安来。
他撇开这些思绪继续往外走,直接去了皇宫太医院,让太医院将珍贵的药材统统准备了一份,差人全部送去了郁府。
等药材送到郁府后郁荷打开看了一眼,吩咐府上小厮等到明日午时将这些药材原封不动的送回镇抚司去。
等到黄昏时分她就前去荒宅,见顾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便上前向他行个礼,直接说道:“我请大人前来荒宅是想问问您,在山谷说答应我的三件事已经生效了,此话真的算数么?”
顾敬轻笑了笑,“自然是算数的。”即便是百件千件,他也会做到。
郁荷也扯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说道:“倒也不必三件事,我只想请大人为我做到一件事就可以了。”
“我当初会去镇抚司做锦衣卫,单纯只是因为我父亲不给我去行走江湖的盘缠,而锦衣卫的月例却挺多的,但我没想到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多到我已经承受不起了。”
“经过这次山谷练琴一事我更是觉得心力交瘁,我知道大人一直在利用我,我不怨恨大人的一切行为,但我也不想再面对大人了。”
“我之前是锦衣卫,对于大人的任何命令我都会无条件服从,所以您也不必因为练琴这件事而对我心存愧疚。”
“可现在我已经不是锦衣卫,我也只想做个普通人,您放心,您的秘密,长公主的秘密,我会当做自己的秘密守口如瓶,抵死不会泄露,但我不想再跟这些事有任何瓜葛。”
虽然郁荷说这些话只是为了让顾敬不发现她离开了京城,顺便报复他一下,但她不知为何在说这些话的同时,她的心竟在隐隐作痛。
她竭尽全力保持冷漠,让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继续说道:“若是大人不相信我不会泄露您的秘密,只要您放过郁府之人,我全凭大人处置,若您愿意相信,那我想请大人成全我只想做个寻常人的愿望,从此不再与大人相见。”
她说完后本想用淡然的态度去看顾敬,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只好低头盯着地面,等待顾敬的回答。
她本以为顾敬会考虑很久后才回答她,不料她才说完几息时间,就听得顾敬问道:“你果真这么打算么?”
他声音平淡得好像不带一丝半点的情绪,却反而让郁荷更加没有勇气抬头去看他,便只是轻轻点头,“是,许久以前我就想这么说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顾敬就快速说道:“好,我答应你。”说完便转身往荒宅外走。
郁荷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看向地面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她站在原地很久,久到早已经听不到脚步声,她没勇气抬头去看顾敬是否真的走了。
心想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必定早就走远了吧,她于是也快速进了地道转回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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