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轿拜完天地后顾敬就送郁荷回房,叮嘱道:“要是饿了就吃点东西,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我出去应付一会来客,很快便回来。”
郁荷早就饿极,轻嗯一声答应,等他出去后果真坐到桌前吃桌上的糕点,又喝点水后转回床上乖巧坐着。
等了许久也不见顾敬回来,她昨夜未睡好实在乏困,便靠在床头打盹补眠。
顾敬应付完前来祝贺的宾客回屋,见她等得睡着了不禁无奈地笑笑,上前轻声将她唤醒。
郁荷睁开迷离双眼,掩面打个呵欠,起身坐到镜前将头上的凤冠取下来,顿觉轻松许多,“这玩意实在太重,压得我头疼。”
通过镜子看向站在她身后替她轻揉太阳穴的顾敬,“还有什么仪式要走,可以睡觉了么?”
顾敬轻笑出声,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娘子这么迫不及待么?”
郁荷一反常态,不再似往常一样羞赧,对着他眨眨眼,也装作没听懂,笑道:“明日还得早起,当然得早些睡,你也一样。”
她站起来要推顾敬出屋,顾敬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坐到圆桌前,将桌上的合卺酒端给她,“喝完再睡。”
等郁荷喝完他又抱着她轻放到床上,自己也躺下来将她搂进怀里,“睡吧。”说完便闭上眼睛假寐。
郁荷没好气地蹬他一脚,笑骂道:“你装什么呢。”
见顾敬只是笑,并不睁眼,她便故意凑到他耳边呼气如兰,低声嘲笑:“我知道了,你担心又急火攻心。”
顾敬顿时睁开早已满是情动的星眸,身体力行告诉她自己是否会急火攻心。
后半夜郁荷有些受不住,没忍住流出眼泪,赶紧拍打他手臂让他慢些。
顾敬这会儿却不心疼她的泪珠,轻掐她白皙脖颈,声音低沉,“小妮子,还敢笑话我么?”
郁荷声音零碎,樱红着脸直接骂道:“狗……狗东西。”
顾敬笑意渐浓,“看来是我不够努力,让娘子还有力气骂人。”
等屋内红烛燃尽,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抱起怀里的温香软玉去门外温泉池清理。
郁荷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等再次躺到床上便用锦被将自己裹成蚕蛹,躲顾敬远远的。
顾敬暂且放过她,但躺下补眠一个时辰后就把她叫醒,说要带她去城外山庄住几天,等归宁再回来。
郁荷被扰了清梦,直接耍起小性子踢他一脚,“再烦我把你踢下去。”
顾敬却直接拉她坐起来,轻揉揉她的脸颊让她清醒,低声哄道:“去山庄就让你天天好睡。”
“真的?”郁荷掩面打个呵欠,见他点头才不情不愿地下床,穿好里衣等着碧珠带人进来服侍她梳妆。
吃过早饭顾敬去书房忙碌一会,便带着她坐马车赶去山庄。
然而在山庄住了两三日,她连房门都甚少出,等归宁那日清晨,她扶着酸痛的腰坐在镜前,这才明白顾敬要带她来山庄的原因。
她边给自己涂抹胭脂遮盖脸上的憔悴,边埋怨旁边站着的顾敬,“就不该相信你。”
顾敬替她描眉,画好后在她唇边轻啄一口,笑道:“回家后就让你好好休息。”
郁荷懒得搭理他,梳好妆后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去前厅接过无影让她过目的归宁礼品清册。
见给郁羽准备的东西多了只白狐,不禁皱起眉头,“怎么想着给他这个?”
无影解释道:“小公子听说您跟大人在山庄,就一直心心念念嚷着要他的小狐狸。”
“当初抓给他的白狐一直养在这里,大人早打算给他带回去,后来事情太多便忘了。”
郁荷闻言也不多说什么,将清册看完觉得没什么问题,便准备出发回京城。
郁平跟尤语秋从清晨开始就担心她跟顾敬忘记归宁时辰,直等到他们回来才放心。
但眼瞧着郁荷好几个时辰都不怎么搭理顾敬,甚至冷眼相待,尤语秋又生担忧,拉着郁荷好一顿叮嘱。
听得郁荷大感头疼,赶紧悄悄使眼色向旁边的凌尘子求救。
凌尘子心领神会,笑道:“郁夫人先消消气,让老身来教育她。”
她说完拽着郁荷衣袖就快步出了屋,让尤语秋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她声称有个好东西要给郁荷,让顾敬先回家去,直接带着郁荷回临湖小筑,从木盒里取出一副画递给她。
郁荷接过画打开,见是之前顾敬为她画的摘星楼,顿时万分惊喜,笑弯了眉眼问道:“这幅画不是被烧毁了吗?怎么会在您这里。”
凌尘子轻哼一声,“当初就不该心软上你的当去烧毁摘星楼,修复它的费用比请人去烧还贵百倍。”
“幸亏为师多了个心眼在烧毁前进去看看里面有何物,否则这笔买卖可真是血亏。”
她趁郁荷不注意一把将画抢过来卷折收好,摊开手掌,“当初对它弃之如敝履,现在可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不出个让为师心动的价格,休想将画拿回去。”
郁荷脸上笑容消失,想跟她讨价还价又担心她说自己刚出嫁就胳膊肘往外拐。
心想着她为自己准备的嫁妆超乎预料的丰厚,还拒绝当初说好的分走一半,便也不多言争辩,只说会让顾敬给她高价买回。
凌尘子这才把画重新给她,又让她回去劝尤语秋同意自己带走郁羽,“你已出阁,玄清门如今也由你师兄完全主持内务,为师可算有空出门云游,想让羽儿跟为师作伴。”
“带他出门丰富阅历有何不可,年底我一定送他回京城,你母亲要实在担忧,就让她跟着我一起去。”
对此郁荷可不敢打包票,只说会尽力相劝,还是惹得凌尘子不大高兴,轻斥道:“小滑头,这才下山几年倒学会打官腔了。”
郁荷眨眼笑笑,“全靠师父教导有方。”
凌尘子给她一记白眼,催她赶紧回家去,别在这惹人生气。
郁荷当即抱着画就出屋,没走多远迎面遇见楚映岚,见她满脸失落,便关心道:“师姐,发生何事了吗?”
楚映岚唉声叹气,却不说原因,“没什么,又被冰块冻着了而已。”
她明显不愿多说,不等郁荷说话又问:“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画?”
郁荷有些羞意,将画往身后藏,“就一副风景画,没什么特别的。”
楚映岚见她突然脸红,笑容顿时暧昧起来,揶揄道:“小师妹,你如今可是学坏了。”
郁荷更觉脸烫,不甘示弱反调侃她,“你该学着点,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要多去师兄眼前晃悠,对他嘘寒问暖。”
“你就使劲向他扔火球,给他砸出一堆窟窿,管他是什么千年不化的寒冰,终有一天会融化的。”
楚映岚黛眉紧皱,头快摇成波浪鼓,“这法子不大行,我可不是什么柳下惠,别搞得冰块不融化,反倒把自己惹得一身火,那不是自找苦吃嘛。”
郁荷忍不住笑出声,“你还好意思笑话我学坏了,瞧你自个说的什么荤话。”
两人坐在廊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嬉笑成一团,全然没注意身后早已经站着个脸黑如碳的柳元尚。
眼见她俩越说越兴奋,赶紧轻咳一声,“再敢胡说八道,我一针把你们扎废了。”
两人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惊恐对视一眼极为默契地站起来就往外跑。
可惜才迈开几步,柳元尚带着怒气的声音再次响起,“都给我站住。”
郁荷却是不听,赶紧松开拉着楚映岚的手,“好师姐,保重,我先走一步。”
楚映岚却比她跑得更快,“好师妹,帮我求求情,不然回去后他会一年半载都不愿见我的。”说完一溜烟就跑出院外没了影。
郁荷只好停下,转身对着柳元尚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师兄。”
柳元尚见楚映岚跑了,脸色更加难看,冷声道:“既然你们姐妹情深,就让她在京城待上个一年半载,不必着急回去了。”
郁荷见他在气头上,不敢再多说以免火上浇油,赶忙先点头答应,“师兄说的都对。”
她赶紧转移话题,“师兄,帮我给顾敬再把把脉好吗?我怀疑他的心疾压根没好。”
柳元尚面色缓和下来,迟疑一会才说:“带他来找我。”言罢拂袖而去。
郁荷迅速回家去找顾敬,见他躺在藤椅上看书便直接跟他说要让柳元尚给他把脉。
顾敬立刻找理由推辞,“我刚好有急事要去镇抚司,等我回来再说。”说完作势就要出屋。
郁荷压根不信,将手中画扔桌上,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冷声道:“你少给我装,忘了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了?”
顾敬轻叹一声,抬手扶腰,一本正经地说:“改天再去好么?这几日太累懒得动。”
郁荷“……”
她当即重重在他腰间掐一把,“快闭嘴吧你。”
顾敬就势将她拉进怀里,转眸去看她扔在桌上的画,岔开话题问道:“此为何物?”
郁荷满眼温柔,笑着跟他解释这幅画是被凌尘子救下,让他务必备厚礼酬谢。
顾敬赶紧将画打开查看,看完也笑起来,“这画可是我的保命符,我得把它框起来挂床头。”
郁荷不禁给他一记白眼,将画卷起来打上死结,“你休想,要是传出去,我这红颜祸水的名头可是摘不下了。”
顾敬冷哼一声,“谁再敢这么说,把他舌头割下来。”
郁荷将画放到书架上收好,问道:“圣上莫非还不知道我们已成婚?”
他们的成婚仪式弄得声势浩大,光是京城第一食府就为此特摆三天流水筵席,日日宾朋满座,通宵达旦。
而距离恒帝离京已经快半月时间,照理说应该早听说消息赶回京城才对。
提起恒帝,顾敬眉眼间多了些戾气,狗皇帝最好等到凛冬白雪皑皑时再回京,那样的话,雪地里的血花才能开得鲜红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