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的事全都安排妥当之后,沈青卿短暂的松了口气。
见弟弟跑去院子里玩,她缓了会神便起身去了西厢房,研磨铺纸准备给李秉写信。
她曾答应过李夫人日后绝不再同李秉“纠缠”,那就应该说到做到。
今日主动约见已是违诺,但也绝非恶意之举,她只是想真心诚意的向李秉当面道谢。
沈青卿深知李秉为人,告别的话若是当面说出他定会不同意,但她也不想做言而无信之人,那就写封信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吧。
日后“沈青卿”同他李秉毫无干系,仅以“青莘”的身份与他在学问上书信交流,非必要之事不再见面。
她抿唇琢磨了一会儿便开始动笔。
写到末尾落款正准备收笔时,柳姨回来了。
她步履匆匆的进门,恭恭敬敬蹲了个礼后语气歉疚的问道:
“听闻姑娘方才找奴婢?”
沈青卿便笑着说了方才想给弟弟量尺,自己又不大明白的事。
柳妈妈一听她自己跑去买布,还特意送去了裁缝铺,脸上的歉意更浓了几分,连连赔罪道:
“是奴婢的疏忽,竟没想到准备小公子的衣裳,日后这些事姑娘无需操劳,都交给奴婢便好。”
沈青卿本就是寄人篱下受人恩惠,哪里还能如她说的这般心安理得的使唤人家?
听罢连忙拉起柳妈妈的手,温声细语的说道:
“柳姨千万不要这般,我们姐弟俩住在此处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哪还能总是劳烦您?”
说到这,她转身走到妆台前,在抽屉里取了几锭银元宝出来,递到柳妈妈面前,
“柳姨,我也不知还要在这府上叨扰多久,这些银子您收下,我们姐弟吃穿用度都是花销,总不能让五爷再搭银子……”
柳姨见那银子足足有五十两,当即出言打断摆手拒绝,
“哎哟万万不可呀姑娘!您怎么能给银子呢?五爷若是知道了定是要怪罪奴婢的!”
“五爷那边我同他说,柳姨您就收下……”
“五爷安好。”
两人正彼此坚持着,丫鬟翠芽的问安声传了进来。
沈青卿动作一僵,柳妈妈趁机躲出去老远,救星来了似的抹了把汗,
“姑娘快将银子收起来,奴婢去请五爷进来。”说完便逃似的转身出去请人。
沈青卿无奈一笑,只好先将银子放到了桌子上。
回身的工夫,盛淮安就已经进来了。
男人体型健硕,比例堪称完美,今日难得的穿了一身牙白色长袍,浅淡的颜色为他稍显冷峻的五官增添了几许柔和。
沈青卿碎步迎上去问安,语调温和,
“五爷安好。”
盛淮安“嗯”了一声,抬眼看了圈屋里的摆设,当看到桌案上的几锭银元宝时,顿住了视线。
沈青卿见他看到了,便笑着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神情有些懊恼,
“柳姨说什么也不肯收,要不五爷您发句话吧,我们姐弟总不能这般白吃白喝的。”
盛淮安面无表情的听完她的话,浓密的眉蹙了起来。
他没吭声,径直走到桌前,刚想拿起银元宝便瞥见了桌案上还未来得及封起的信。
目光扫到开头“李兄安好”几个字后,立马移开了视线,背过身以示无意偷窥。
沈青卿这才想起给李秉的信还没收,忙走过去将纸折起塞进了信封之中,并未开口解释。
盛淮安亦是没多问,想起此番自己来的目的,眉头越拧越深,沉默了几息后开口道:
“你坐,我有事同你说。”
沈青卿刚好也有很多打算想要和盛淮安说,
见他眼下神色冷峻,便以为大老板又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自己,当即应了声好,乖乖坐到了一侧太师椅上,
“五爷请说。”
说完便目含期待的看着他。
只见盛淮安眉头紧紧锁着,脸上的神情也格外奇怪,像是在纠结什么。
沈青卿没催促,仍是耐心的看着他。
心道这大哥怎么了?为何一副便秘的表情?
她又盯了一会儿,发现这位爷耳朵竟然红了!
???
他到底要说什么啊?
沈青卿正好奇着,盛淮安忽地走到她身前,气势汹汹的朝她作了个揖,随后语气格外严肃的说道:
“此前的事是我的疏忽,我定会对你负责,只是眼下你的身份只能做个外室,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娶妻的打算,不会有人来你面前让你伏低做小,日后有我在,便没人再能让你受委屈。”
???
沈青卿看着眼前深深作揖的盛五爷,整个人都麻了。
这是怎么肥四?
好端端的他要负什么责?什么外室什么伏低做小?他娶不娶妻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青卿哪敢受他的礼,差点跳起来,连忙起身走到一旁避开他的大礼,
嘴角抽搐着,讪笑着问道:
“五爷,呵呵呵……您…这是在说什么呀?”
盛淮安好不容易才说出了方才那番话,此时只觉得两侧耳朵热乎乎的好似着火一般。
他尽量不去看沈青卿的眼睛,只直起身在袖间拿出已经作废的卖身契,递给她道:
“你和你弟弟的贱籍已经消去,这是之前的身契,如何处置由你自行决定。”
沈青卿还未在方才的诧异中回过神,听到这话顿时眸间一亮,伸手接过了那两张纸,
定睛一瞧,果真是自己和沈庭的卖身契,上面画着醒目的叉号。
她不再是贱籍了!
沈青卿心头压着了许久的大石头总算是彻底搬开,心情不免有些激动,朝着盛淮安深深一拜,
“多谢五爷大恩!”语气中充满了轻松和欢喜。
小姑娘因为高兴笑成了一朵花,眼中晶晶亮亮好似藏了星星,白皙的面颊也因为激动隐隐泛着粉红色,看起来分外娇艳动人。
盛淮安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语气刻意放得平静寡淡,
“不必如此,你既已跟了我,这些便都是分内之事。”
沈青卿听罢嘴角的笑容一僵,长睫眨了眨,满头雾水的看着他,
“那个……五爷,您说的‘跟’和我想的‘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意思,还有您方才说的负责啊…外室啊…都是什么意思啊?”
此话一出,盛淮安好不容易冷却的耳朵瞬间又热了起来。
但他并未回避,只目光郑重的看着沈青卿,开口回道:
“就是我会对你负责的意思,你日后就是我盛淮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