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沈青卿跟着“特别会说话”的盛淮安出门时,还是戴上了帷帽。
馨园之中都是王妃的人,她“楚连”的事还是暂且瞒一瞒更为稳妥。
办路引要去衙门,距离馨园倒也不远,两人便没坐马车,直接步行过去。
拐出街角,沈青卿就抬手摘下了帷帽,大大方方的走在盛淮安身侧。
可这位爷腿太长,步子又迈得贼大,她那两条腿一个劲儿的倒动才能跟得上他。
没走多一会儿沈青卿就懒得“追”了,落下两步横了盛淮安的后脑勺一眼,用自己觉得舒服的速度迈起了步子。
盛淮安是军人,走惯了行军步,眼下这个速度已经是放缓了不少。
可当他走出几丈远时,才发觉身边的人没了。
他蹙眉回头,很快就瞧见了那道略显纤瘦的身影。
“少年郎”正慢条斯理的坠在几丈外,一手端在身前,一手背在后,
其身形挺立步子沉稳,嘴角挂着笑,颇有几分江湖少年的意气风发。
盛淮安驻足原地,耐心的等着她跟上。
直到沈青卿重新走到他身边,两人再次并肩同行时,他的步子便放慢了许多。
沈青卿注意到了盛淮安的刻意迁就,立马朝他抱了抱拳,
“小人腿短,让五爷见笑啦!”
盛淮安听罢下意识扫了一眼她的腿,道了句“并不短。”
这次竟难得没补刀。
“哟~谢爷不‘夸’之恩呐!”
沈青卿语气夸张的说道。
许是她语调中的阴阳怪气过于明显,盛淮安被逗得轻笑了一声,眼底现出了明显的笑意。
到了衙门府,盛淮安一亮腰牌,门口的捕快便立马将两人请了进去。
办理路引要比沈青卿想象的还要复杂。
那官爷虽对着盛淮安满脸谄媚,写路引的时候却也不敢疏忽,在那张纸上将“楚连”的相貌特征写了个清清楚楚,
什么浓眉大眼,睫纤长,
什么肤色偏黄,身形消瘦高不足五尺……
虽说上头没有人的画像,但也是记载的格外细致了。
沈青卿被人盯着端详了半晌,面上不显,内心不禁感叹,
这时代看着落后,却又在某些地方管控的十分严格缜密,就单指户籍和路引这一点,若是没有盛淮安相助,她出了北平城的城门便寸步难行。
路引办好后,沈青卿小心翼翼的将其收了起来。
直到走出衙门,她才凑到盛淮安身边,语气认真的问道:
“五爷,若是没有您这等身份尊贵的人陪着,寻常百姓办路引可容易?”
她这话似乎问到了点子上,盛淮安沉默了一会儿方开口,
“不容易。”
她立马蹙起眉,
“怎么个不容易法?”
盛淮安倒是很有耐心,听她多番追问竟没露出厌烦的神情。
只是停下脚步,侧过身瞥了眼她的衣袖,
“若是你独自前来,身上衣衫也是要褪去的,何处有痣、何处有疤痕都要详细记录。”
沈青卿听罢不禁汗颜,
“那若是女子出行呢?难不成也要脱衣裳?”
“需当场净面。”他回道。
好家伙!真是把各种路子都堵得死死的。
沈青卿心中默默吐槽,格外庆幸自己当初在醉仙楼的时候没有犯傻逃跑,而是选择了背靠盛淮安这棵大树。
思及此处,再看向盛淮安时,她的眼神都显得虔诚了许多。
五爷好好干!千万别摆烂!
在我们姐弟站稳脚跟之前,就指着您这根大长腿了!
办完了正事,沈青卿便想着打道回府,阿庭快放学了,她得回去接他。
盛淮安似乎也有旁的事要做,沈青卿本想两人直接就地分开,却不想这位爷坚持要送她回去。
她却之不恭,只好又与其走在一处。
路过集市时,沈青卿看上了一柄折扇,上面画着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猫,看起来活灵活现十分的讨喜。
沈青卿禁不住喜欢,将折扇拿在手中扇动了两下,瞬间觉得自己的逼格提升了不少。
她很满意,正准备付钱时,就瞧见盛淮安先她一步将铜板递了过去。
沈青卿有些错愕,抬眼看向他。
直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的盛五爷好像有些不对劲,
似乎……格外的好说话?不像往日那般冷冰冰的,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
她心里纳着闷,两眼就控制不住的往盛淮安身上瞟。
不多时就被他逮了个正着,
“有事?”他问。
沈青卿偷看被抓包也没觉得尴尬,而是眨眨眼,颇为好奇的问道:
“五爷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
盛淮安听罢挑了挑眉梢,
“何出此言?”
她故作高深的笑了笑,并未答言。
只是笑眯眯的展开折扇扇了起来,一副“我猜的准没错”的神情。
盛淮安倒也没有追问,只默默的走在她身边。
快到城南巷子时,沈青卿重新将帷帽戴在了头上。
两人拐过街角,一抬眼就看到馨园的门前立着一人。
那人身形颀长,侧脸俊美如铸,正直直望着馨园的大门发怔。
竟是几日不见的顾行舟!
沈青卿脚步一顿,下意识就想躲。
她知道顾行舟对自己动了几分真心,
可她更清楚二人之间已经彻底没了可能。
自己别有用心的靠近,那日巷子里的撞破和质问,将永远如鲠在喉。
对待李秉她尚可以文人的身份来往,只因李秉与她并无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友人之间的相敬相惜。
可顾行舟不行,他是真真切切的动了情。
她越是与其牵扯不清,越是会害得他无法自拔。
还不如狠下心来不复相见,才能让他更快的忘了自己。
盛淮安此时的神情有些微妙。
他眯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顾行舟,又侧过身看向顿住脚步的沈青卿,开口道:
“怕了?”
沈青卿戴着帷帽,听罢隔着轻纱瞪了他一眼,正想开口怼他一句“我有什么好怕的”,
就听到顾行舟饱含惊喜的一声轻唤,
“卿儿!”
卿儿?
盛淮安眉头一蹙,冷眼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