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一早最是热闹,要水的要水,退房的退房。
闹闹哄哄,吵吵又嚷嚷。
沈青卿此时根本听不到门外那些纷杂的声音,耳中只不断重复着盛淮安的这句“乖乖待在我的身边。”
她的手腕还被其握着,温热有力,不容逃脱。
她心头不由自主的开始慌乱,一种陌生的茫然和惧意自心间油然而生。
好半晌,沈青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抬眼与其对视,出口的话中带着试探,
“我是五爷的‘外室’,自是要待在您身边,只是……不知这‘外室’我要做多久?”
盛淮安听罢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回答,
握着她手腕的大手紧了紧,看着她的目光却分外温和,
“自是做到我娶妻的那日。”
沈青卿怔了怔,
“你娶妻,我便可离开?”
盛淮安嘴角微微提起,眼中意味深长,
“没错,待我娶妻那日,必会给你银钱还你自由。”
离职了还有遣散费?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沈青卿满腹狐疑的看了他一会儿,见其神情认真不似作假,心中便信了几分。
她试图抽回手,却因着对方握得太紧而没抽回来,只好咬咬牙道:
“好,那我便对五爷负责!”
此话一出,盛淮安笑了,
且笑的格外愉悦,那双漆黑的眼眸都染上了光亮。
他终于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
“去吧。”
什么?
沈青卿没懂他的意思,歪了下头,神情茫然的看着他。
“不是想出去转转?”他又道。
哦对!被这人吓得险些忘了正事!
沈青卿眼中顿时迸出惊喜,
“真的?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盛淮安微微颔首,“嗯。”
沈青卿大喜,当即拱了拱手,
“多谢大哥!”
话落,她便将事先准备好的行囊往身上一系,美滋滋的出了房门。
下一瞬,郭球在窗户口跳了进来。
他走到房门前,看了眼正下楼的沈青卿,又瞥了眼身侧神情莫测的主子爷,低声试探道:
“爷,可要小人跟上去?”
“不必。”
盛淮安语气淡淡,侧首睨了他一眼,
“你且记住,我将你安排在她身边,是为了护她周全,而非监视。”
郭球听罢心下一紧,当即拱手回道:
“小人知晓。”
盛淮安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少年”逐渐远去的背影,沉默片刻方开口,
“你留在此处盯着谷家。”
“是。”
*
沈青卿出了客栈的门并没急着离开克苏,而是故意在城里漫无目的瞎逛了一圈。
她就是想看看盛淮安有没有派郭球跟着自己。
此番的独自出行他应得太容易了,这有些反常。
可她晃了半天,还特意去了空旷没有遮蔽物的地方,仍是没察觉到有人跟着。
她知道郭球功夫出神入化,但也不至于能就地隐身吧?
几番试探之下,始终没看到人影的沈青卿总算是放下了心,打马朝着波顿的方向而去。
她选的这条路要比想象的还要难走一些,但胜在路途更短。
跑了小半日,恰好天刚刚暗下来时,沈青卿到了波顿城附近。
她将马儿栓在城外的林子里藏好,用溪水洗掉脸上属于“楚连”的易容,又简单画了个不起眼的乞丐妆容,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朝着城中而去。
不得不说,金人境地的管制要比魏国松懈许多,沈青卿寻了处无人的角落,轻而易举就进了城。
她弓着腰,头发故意弄得乱糟糟,抱着双臂慢吞吞走在街上。
波顿城照比回疆的克苏要大上一些,但却更为贫困落后。
街上有不少乞丐和流民,个个瘦小干黄。
沈青卿默默打量着街道两旁,若是有官差举着火把巡逻,她便蹲到街边垂着头装睡。
那处私宅在城西,沈青卿七绕八绕的寻了过去。
等到了地方让她意外的是,明明是贫民区的城西,巡逻的官差竟比方才的正街还要严格!
人手明显多出来两倍之多。
沈青卿暗道不妙。
悄无声息爬到一棵高大葳蕤的树上藏身,默默观察着底下巡逻兵的规律。
这一躲就是半个时辰。
过了亥时,巡逻兵总算是撤下了两队。
沈青卿松了口气,利落的跳下树,寻了个空挡逐渐靠近最后面巷子的那处私宅。
越是靠近,周边的守备越是森严。
沈青卿无比谨慎,围着府邸绕了一圈,最后寻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将鹰爪钩扔到墙头,扯了扯绳索确保固定住后,悄无声息的爬了上去。
上了墙头,看到里面的场景顿时惊得她心口发跳。
只因她脚下的位置,刚好放置着一堆厚厚的枯草和木柴,像是提前为她准备好的一般。
沈青卿拧了拧眉,细细回想这一路寻来,似乎太过容易了些。
怎么就那么多巧合,将她一点一点引到此处呢?
会不会是谁设好的陷阱?
不太不可能啊,即便是自己楚连的身份被人识破,也不可能泄露到金人这里……
沈青卿抿唇琢磨了两息,正垂眼踌躇着,墙外巡逻的脚步声传来,她连忙收起绳索,咬咬牙跳了进去。
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拼了!
相对比府外的严谨和热闹,府内便显得安静许多。
沈青卿蹑手蹑脚的游走在黑暗之中。
这宅院不大也不小,两进两出,内里布置精巧雅致,绝不是寻常百姓买得起的。
沈青卿就着月色,逐渐靠近了最后头的那间主人正房,
意外的是,明明已经是深夜,屋里的烛火竟然还未熄灭,这就意味着主家还未歇息。
她眯了眯眼,缓缓靠近,躲在窗下竖耳偷听。
“夫人,已过了亥时,奴婢侍奉您歇下吧。”
是一道轻柔的女子嗓音。
另一个人没说话。
紧接着,屋内传来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
吱吱呦呦,听起来像是轮椅。
又等了一会儿,便传来阵阵水声,想必是进了内室盥洗。八壹中文網
沈青卿抽出匕首握在手中,趁此机会悄无声息的进了门。
屋内宽敞,布置的十分华丽。
水晶帘,玉瓷器,种种稀奇珍贵的摆件儿彰显着这间屋子的主人有多受宠。
沈青卿脚底裹着步,无声的靠近屏风,
转过身,便瞧见里面有两个女子,一站一坐,皆是背对着她。
坐着的那位果然处于轮椅之上。
沈青卿未加思索,抬手用力劈向那个站立着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