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被围,燕世子并未隐瞒百姓。
家家户户通知过后,将所有壮丁召集,编成民兵队又发了刀械,安排在巷子里交替巡逻,以免有歹人浑水摸鱼。
自从燕王和朝廷对上那日起,北地百姓就做好了面对这一日的准备。
平日里想起此事或许有担忧和焦虑,可这会儿真的到了这一日,反而都冷静下来。
城中,沈青卿带着一队人赶到女学,将学生们聚在一处,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要做的事。
年纪小的,纷纷藏到地窖中去,年纪大些的则是留在外头,帮着烧水做饭,待做好了,便给城墙上的将士们送过去。
绣坊中此刻也在忙碌,苏月莲正带着绣女们编网编草绳做陷阱,以备军需。
一抬眼瞧见大着肚子的朱萍儿竟然也赶来了,不由得蹙起眉,起身扶着她道:
“你怎么过来了?快回去歇着,若是你有个闪失,薛礼那厮怕是又要在坊中絮絮叨叨个没完。”
当初因着绣坊和布行之间来往密切,一来二去薛礼和朱萍儿就凑到了一起,
如今两人已经成婚一年多,朱萍儿有孕五月有余,薛礼对其是十分呵护。
夏日时朱萍儿在坊中也不知怎的就中了暑,可把薛礼心疼坏了,将由头怪到了绣坊,
话里话外埋怨苏月莲累到了他的爱妻,在坊中叨叨了数日,
最后气得苏月莲用扫帚将其赶了出去……
提及此事,朱萍儿脸上显出几分羞赧,反握苏月莲的手轻声细语的说道:
“他也去前头帮忙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便过来瞧瞧。”
苏月莲小心翼翼的扶她坐下,又为其倒了杯水,宽慰道:
“我们能有什么事?青卿安排了两队人在这守着,安全得很,你坐下歇会儿便回去吧!”
朱萍儿也知道自己身子不便待在这也是给大伙添乱,乖巧的点点头,拉住苏月莲的手叮嘱道:
“此战定会持久,地库中的粮食虽充足,但也要有规划,若是有什么东西不够用了,便速速安排人去薛府寻我!”
苏月莲笑着拍拍她的手,
“知道了,你放宽心,这些事青卿都交代过了,城中大部分粮食如今都被安放到了女学统一管辖,不会胡乱消耗的……”
百姓家中,一位妇人试图让稚儿和十三岁的女儿都躲到地窖里去,小姑娘却摇摇头,坚定的说道:
“阿娘,让弟弟躲进去吧,我得去女学帮着做事,
我虽力气小不能如城墙上的儿郎们那般保护百姓保护北平,但我可以在后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烧水也好做饭也罢,哪怕是帮着缝铠甲!
先生都说了,我们女子亦可做英雄,也能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妇人听罢不禁动容,满脸的骄傲,
“好!娘也和你一起去!”
……
鞑靼兵临城下,领头之人乃三王子买尔丹。
买尔丹是个粗俗之人,亲自上阵好一番叫骂,
让燕王世子要么打开城门,要么将城中的妙龄女子都交出去,供鞑靼儿郎们痛快痛快,
否则待破城之日,欺男凌女一个活口都不留!
这等污秽之言听在北地将士耳中,越发激起众人心头的怒火,
纷纷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将对方撕碎!
燕世子是个温文尔雅的和善性子,但那也是寻常时候,
面对这等挑衅,又岂会逆来顺受甘愿受辱?
当即将准妹夫李秉推了出去,让对方感受感受什么是骂人不带污言秽语,却能把人气个半死的滋味。
两军对阵,气势那是相当重要的,李秉到底是个读书人,气息不如习武之人富足,骂了一会便喊不动了。
他身旁的将士看的着急,便让李秉先教他一遍,
随后再气势山河的转述叱骂,两人在城门之上配合的默契无比,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此刻的女学之中,每一个人都在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醉仙楼的红妈妈也带着花娘们聚在此处,和大家一起做箭羽。
很快,城门口的那番叫骂就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小姑娘们到底年岁小,听到鞑靼那些要糟蹋女子的腌臜话不由得白了脸色,眼中露出几分恐惧。
沈青卿见状拧起眉,刚要出言安慰,就见红妈妈站起身叉着腰骂道:
“我呸!一群杂碎畜生!想得倒是美!”
月娘也冷笑出声,随后温和的看向那些好人家的女孩子们,安抚道:
“你们不用怕,别说他们进不来,便是真的进来了,你们就都躲到地窖里去,
左右我是残花败柳之身,招待他们一番又如何?到时候姑奶奶就让他们死在我身上!”
花娘们听罢当即有人附和,
“没错!我和月娘一起,弄死一个是一个!绝不让他们祸害这些好人家的妹妹。”
这话一出,旁边本还有些害怕的女孩子们顿时不怕了,心头因为恐惧而窜出的冷意化为热流,
瞬间便红了眼眶,纷纷感动的看着那些花娘姐姐们。
沈青卿亦是满脸动容,目光敬佩的看着月娘等人,
随后爽朗一笑,举了举手中的弓箭,
“都把心放回肚子里,你们每一个都不会出事!
若你们真的遭其不幸,也必是在我身死之后!”
话落,她拉开长弓,
箭羽破空而出,铛!的一声直直插入屋檐之上。
姑娘们当即欢呼起来,方才刚刚生出的一丝怯懦瞬间消散,只剩下热血沸腾。
“咱们先生可真厉害!能文又能武,青莘先生真是好命,竟能娶得这么优秀的女子。”
一个小姑娘一边做着活,一边和身边的同窗说话,语气中满是对青莘夫人的敬仰。
另一个也用力的点头,
“可不是!咱们先生才是真正的神女!
哦对了,都这个时候了,怎么没见到先生的妹妹卿儿姑娘?”
“卿儿姑娘性子娇弱,胆儿小又爱哭,怕是吓得躲起来了吧……”
红妈妈在旁听得直咂舌,无奈摇头,心头暗道:
再机灵也是一群眼神儿不好的傻丫头,什么青莘,青莘夫人,卿儿姑娘的!明明都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