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丽清因为早些年当年好姐妹被人破坏家庭,早就看俞轻禾不顺眼了,这会听她这般喊傅兆阳,又是那般柔弱娇媚的样子,真跟当年躲在傅兆阳身后的俞灵如出一辙,心里腾地生出几分邪火,阴阳怪气地冷嗤了一声,“俞轻禾,你可怜巴巴地装给谁看呢?小小年纪不学好,偏去学你妈的狐媚相!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母女俩一样不要脸!”
这话一出来,刚缓下的气氛又开始磨枪走火。
傅兆阳脸一沉,刚要出声,俞轻禾却先他开口了,不卑不亢地凝声道:“冉夫人,您要怎么责怪我都成,但请不要把我妈妈扯进来,她跟这事没关系。”
俞轻禾声音不大,但落在空荡沉寂的走廊,却显得格外清晰。
宋丽清眉眼一横,还想冷嘲几句,却被冉健宇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因为发妻的关系,傅兆阳跟宋丽清也算是积怨已久了,但他素来不愿跟泼妇计较,那边既然已经闭嘴,也就没去理了。
想到俞轻禾刚说的话,傅兆阳忽然心生疑惑,皱眉问道:“轻禾,你刚说是车子出了故障,这是怎么回事?”
接到俞轻禾的电话时,他正在公司开会,听说她那边出了车祸,当即中断会议赶来了医院,还来不及了解个中详细。
俞轻禾很努力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断断续续地陈述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很多细节我记不清了……就记得货车冲过来时,我本想放缓车速拐到一旁让道的,但刹车却失灵了,怎么踩都没用,情急之下,我只好直接调转车头,结果……就撞上了路边的护栏了……”
傅兆阳缓缓点头,沉思片刻,又问道:“车子呢?损伤严重么?”
“我不清楚。”俞轻禾摇了摇头,轻声道:“出事后,我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冉静依,也顾不上别的,后来交警录了口供,车子就被拖走了。”
想了一想,她不是很肯定地推测道:“但我觉得应该不算严重,我一直贴着路边走,车开的也不快,那么一小段距离,造不成多大的冲力。”
傅兆阳眉头微敛,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商海沉浮几十年,他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了,刚听到俞轻禾说车子刹车出了故障,他就敏锐嗅出了不对劲,现在又经她这么一阐述,越发觉得事情透着可疑。
俞轻禾的车,是他送给她的二十岁礼物,今年最新款的mini宝马,为了增强安全性能,他特意让人加了几道防护装置,连保险杠都多了一道,经过数次严格的反复车检,确认没问题了才送到她手中。
按理来说,刹车失灵这么严重的故障,不可能排查不出来,除非4s店的检测人员都是一群废物。
宋丽清耳尖,听到那边的对话,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极尽所能地讥讽道:“俞轻禾,承认自己车技烂有这么难吗?你以为这么说,你就能撇清干系不用负责了?”
俞轻禾看了她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傅兆阳没搭理宋丽清,继续问道:“静依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有自己的司机吗,怎么会让你来开车?”
他还是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俞轻禾平日里对傅禹隋是避如蛇蝎,能闪多远就闪多远,连带着对冉静依这个傅禹隋的青梅也是能躲就躲,平日里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忽然跟冉静依同行出门?
俞轻禾犹豫了一下,如实答道:“她司机今天有事请假了,正好碰到我在家里的院子里练车,就让我顺带送她去商场。我本来是拒绝的,可是她说反正不远,硬是上了我的车……”
她这话有洗脱罪名的嫌疑,可都是句句属实
她行事素来谨慎,方向盘都没摸熟,哪敢轻易载人?
更何况让她当司机的人还是冉静依,这可是傅禹隋的心尖宠,他们本来关系就不对付,万一冉静依在她这被磕到碰到了,回头傅禹隋能饶得了她?
可冉静依根本不听她的百般拒绝,执意赖在副驾位上,怎么都不肯下来,她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硬着头皮驾车出门的。
为了预防意外,她一路龟速前进,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可没想到千防万防,最终还是出了事。
真真是验证了那句话,是祸躲不过。
听完她的解释后,宋丽清又是一声冷笑,“照你这么说,这还是我们家静依的错了,谁叫她这么倒霉上了你的车?”
见她死咬着俞轻禾不放,傅兆阳也不再客气,冷然道:“宋丽清,麻烦你搞清楚事实!这场事故,对我家轻禾来说也是飞来横祸,有罪的是那个货车司机!你不追究肇事者的责任,反而处处针对受害者,没带脑子就别出门,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宋丽清被狠狠地噎住,脸色几度变化,咬着牙依依不饶,“就算是这样,她也难辞其咎!要不是她技术太烂,静依也不会出事!”
“你没听到轻禾的话吗?”傅兆阳目光直视她的眼睛,直言不讳道:“她本来是拒载的,是你女儿自己非赖着让她送,就算轻禾有责任,难道你女儿就不用对自己的行为买单?”
这话说得直白,就差没明说是你女儿自找的了,宋丽清被激得心头火起,狠狠呸了一声,“傅兆阳,你别以为我女儿现在昏迷不醒就能随便扣屎盆子!我们都不在场,谁知道俞轻禾说的是不是真的?指不准是她为了逃避责任故意撒谎呢!”
“我养的孩子,我当然清楚她的秉性!她绝不是这种人!”
“谁管她是哪种人!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是静依非要坐她车的,否则你别想为这只狐狸崽开脱!”
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冉健宇眼看着局面又要陷入混乱,不得不出来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有啥好吵的!一人少说几句,都冷静下来吧!”
宋丽清不甘地哼了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冉家和傅家都是江城的名门世家,冉家成名发达更早,发展也更平稳,至今仍牢牢地守着祖辈留下的一亩三分地,在豪门圈里也还算过得去。
而傅家因为上一代当家决策失误,集团市值一落千丈几欲倒闭,但傅兆阳接手后,对积累已久的弊端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经过二十几年的全球化发展,不仅重振了昔日雄风,还将集团规模扩大了好几倍,而傅兆阳也被奉为业界的传奇人物。
作为生意场上的老将,冉健宇深知和傅家结交的众多益处,明里暗里不知抛了多少次联姻的橄榄枝,但每次都被傅兆阳轻描淡写地撇开了,只说这是傅禹隋的婚事,他管不着,也不愿意去干涉。
眼看傅兆阳久攻不下,冉健宇只得把希望寄托在女儿的身上,幸好冉静依不负期望,这么多年追逐下来,总算在上个月跟傅禹隋确定了恋爱关系。
可年轻人谈恋爱变数太多,只要这两人一日不踏入婚姻殿堂,冉傅两家就一日不能算作亲家,那些好处利益他也就只能巴巴地眼馋着。
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期,他虽然也不爽傅兆阳的态度,但也只能忍着,谁叫他还想接着傅家这个翘板壮大他们的冉家。
安抚好妻子,冉健宇转过身,面露歉意地笑道:“傅总,实在对不住,我太太护女心切,说话难免过激了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傅兆阳看了他一眼,神色漠然,“爱女之情,人皆有之,尊夫人有,我又未尝没有?现在责任尚不明了,你还是让你太太谨言慎行,先别忙着豪横吧,省得以后自找打脸!”
这话火药味太重,宋丽清又开始直眉瞪眼了,“傅兆阳,你眼睛没瞎吧?静依这会都躺进抢救室了,就算那货车司机负主要责任,俞轻禾也逃不了干系!”
“轻禾有没有干系,不是全凭你一张嘴来定断。”
傅兆阳顿了一顿,不紧不慢地反问道:“再说了,照你这个逻辑,我还觉得是你女儿牵累了轻禾!轻禾原本好好地在家里练车,要不是你女儿缠着轻禾送去商场,她能遇到这场事故?”
“你……!”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冉健宇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再次出来做和事老,“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眼下最重要的,是静依手术成功安全脱离危险!”
宋丽清愤愤地哼了声,勉强闭上了嘴巴。
少了宋丽清这个噪音制造机,现场瞬间静了许多,傅禹隋挨在墙边,冷眼旁观着方才的闹剧,始终不发一眼。
不知不觉中又过了俩小时,外边的天色已经全然暗下来。
傅兆阳看了眼明月高挂的窗外,觉得这么一直干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喊来医生询问了几句,确定俞轻禾不需要做任何检查后,就打算带她回家。
听说他们要走,宋丽清又拉长了驴脸,但傅兆阳压根懒得理她,直接对她身边的冉健宇道:“轻禾在这守了大半天,已经很累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医院这边你们这边多担待点,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
冉健宇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忙堆起笑容,满口答应下来,“好,今天真是辛苦轻禾了,你赶紧带她回去歇着吧!”
傅兆阳点点头,最后深看了眼傅禹隋,带着俞轻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傅禹隋慢慢转过头,漠然地看着那一高一矮的背影,良久之后,讥诮地扯了下嘴角。
他从小就跟这个爸不亲,自打他妈离家出走后,关系更是降至冰点。
平日里父子俩见了面,要么互相当空气,要么一言不合就恶言相向,如果不是有他哥傅逸承经常从中斡旋调解,他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
思绪之中,那两人已经走到走廊尽头,很快消失在拐角处,傅禹隋冷漠地收回视线,眸色愈发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