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子从小就叛逆反骨,傅禹隋也不意外他的抗拒,语气平静地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那我就再补充几句吧,你当然可以继续和冉家的女儿在一起,和她白头偕老做你们的恩爱夫妻。但我傅家的财产,从此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闻言,冉家夫妇脸色顿时变了。
相识几十年,他们太清楚傅兆阳说一不二的性格,傅兆阳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话出来,就表示这事在他那没的翻盘了。
也就说,就算他们如愿揽了傅禹隋这个女婿,傅家的资产跟他们冉家也没关系了。
傅禹隋最恨被人威胁,表情又冷了几分,不屑嗤,“少看不起人了,谁稀罕你那几个臭钱!”
“你不稀罕,自然会有其他人稀罕。”
傅兆阳看向冉家一家三口,眸色清漠,气定神闲地说道:“冉总,话我已经撂在这了,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了你,至于更多的,我劝你最好不要痴心妄想,我傅兆阳纵横商场几十年,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若是太贪得无厌,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傅禹隋敏锐地听出了些许端倪,皱了皱眉,不觉侧眸看向了冉健宇。
冉健宇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额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摸不透傅兆阳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从傅兆阳刚一字不错背出诊断结果这事来看,他很肯定,傅兆阳至少清楚这份报告是他联合医院造出来的虚假文件。
思绪及此,冉建宇额上的冷汗更多了,但他到底是个久混江湖的老油条,很快就强行镇定下来,佯装不解地问道:“傅总,您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太明白呢?”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听不明白,那就是你自个儿的事了。”
傅兆阳顿了一顿,目光直视冉建宇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冉健宇,脸,我已经给你了,希望你们以后好自为之,别作茧自缚,自找死路!”
言尽于此,傅兆阳无意多留,搂着俞轻禾的肩膀走向门口。
眼看着人就要走了,宋丽清不甘就这么弱下来,上前两步,冲着他背影大喊,“傅兆阳,你还真当你傅家是皇室,谁都想嫁进去?!要不是……”
“丽清!”预感妻子要爆出什么,冉健宇及时喝住停她,“够了,不要再说了!”
宋丽清被吼得回了些理智,看了眼冉健宇,愤愤然地闭上了嘴。
傅兆阳看了眼这对夫妻,不再说话,带着俞轻禾继续走向门口。
傅禹隋一直站在病房门口没进来,因为角度的关系,他一时没注意到俞轻禾,等傅兆阳搂着人走向门口,这才看清了她的一身狼狈。
他瞳孔骤然一沉,淡漠的表情迅速出现一条裂缝。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是俞轻禾。
往日柔顺整齐的长发胡乱地披在身后,破皮的额头有血液渗出,顺着洁白的肌肤淌下,不仅如此,她两边脸都是肿的,上面有明显的掌印,就连唇角也有伤口,胳膊和大腿被破碎的玻璃片割伤,猩红的鲜血将她浅色衣服染透了,看上去颇为触目惊心。
傅禹隋僵硬地杵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俞轻禾,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跟前停下来。
见他没让开意思,傅兆阳皱了皱眉,不耐道:“怎么,你不会是嫌轻禾不够惨,还想给她补上几刀吧?”
傅禹隋眼底闪过一抹微光,薄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抿紧了唇,僵硬地侧开了身。
擦肩而过时,他鼻尖嗅到了俞轻禾身上飘来的血腥味,心口莫名一颤,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等人一起,冉静依走下床,一头扑进傅禹隋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傅禹隋,怎么办?你爸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傅禹隋没出声,脸上表情晦暗难明,任她抱了一会,这才轻轻地推开她,目光望向宋丽清,语调平平地问道:“俞轻禾的伤是你打的?”
一句话霎时把屋里三人都问住了。
宋丽清有些挂不住脸,但还是爽快地承认了,“是!她把静依害得这么惨,打她几下算轻的了!”
冉静依看到他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来,心头咯噔了一下,忙拉住他的手,楚楚可怜撒娇道:“傅禹隋,你别生气,妈妈她也是因为心疼我,一时冲动才会这么做的,你,你别怪她……”
傅禹隋稍稍受了戾气,沉默了几秒,淡声道:“做过头了。”
俞轻禾皮肤很娇气,平常的小磕小碰都要好久才消除,就上次他扇的耳光,也是早晚勤擦药了好些天,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白净。
这会又添了这么多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回来。
宋丽清心高气傲惯了,根本听不进任何逆耳的话,不服气地哼哼着,“哪里过头了?静依现在这样,打死她都算便宜她了!”
这话听着十分耳熟,傅禹隋心神一晃,忽然就记起在出事那天,他也跟俞轻禾说了类似的话。
那时候的他,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如今听到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他却有种说不出的膈应,哪哪都刺耳。
见他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冉静依知道他在想俞轻禾的事,心口沁出一丝酸意,委屈地拉紧他的手问道:“傅禹隋,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在生我妈的气呀?”
傅禹隋回过神,侧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声道:“你身体不好,回床上躺着吧。”
冉静依不满他的避而不谈,却也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
看着女儿这会眼里就只有傅禹隋了,宋丽清有心给他们营造二人世界,便拉着丈夫离开了病房。
出去后,冉健宇趁着四下无人,压低声责怪道:“你也真是的,刚刚为什么下那么重的手?现在好了,把傅兆阳都给惹火了,他本来就不喜欢静依,以后怕是更不待见了!”
宋丽清这会也有些后悔了,但还是嘴硬道:“可我就是看那乡巴佬不顺眼啊!以前她妈来抢邵芸的丈夫,现在换成她女儿跟我女儿抢男人,我要不给这小狐狸点厉害瞧瞧,我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见她死活不肯认错,冉健宇越发恼恨,“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怎么还不懂这个道理!得亏傅兆阳给我们留了面子,真要弄不好,我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现在他明说了傅家的财产跟傅禹隋无关,我看你女儿费尽心思,也只能嫁给一个穷光蛋了!”
宋丽清哑了哑,迟疑道:“应该不会吧?傅兆阳就俩儿子,怎么可能一分钱都不分给傅禹隋?”
“那还真不一定!”
冉健宇可没有她那么乐观,烦躁道:“你没看到他对俞轻禾的态度吗?比他亲儿子都还亲!不就算哪天他立遗嘱,要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俞轻禾也不足为奇!”
宋丽清大吃了一惊,嘴唇嗫嚅了几下,呐呐地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冉健宇眯细了眼,继续分析道:“傅兆阳当年为了离婚娶俞灵,不惜跟傅邵两家翻脸,甚至愿意净身出户也要求得自由身,这种能为爱痴狂的男人,根本没法用常理来判断,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就把奋斗大半生的成果送给俞轻禾?”
宋丽清这下是彻底慌了,忙问道:“那可怎么办?要是傅禹隋真没了继承权,静依还能嫁给他吗?”
冉健宇没再理会她的鼓噪,阴着脸不做声。
傅兆阳是个爱情疯子,同时也是个经商奇才。
三十年前,傅氏集团因为上一辈决策失误濒临破产,傅兆阳能仅凭所剩无几的筹码,短短几年的功夫就杀出了一条血路,领导着傅氏集团重新登上了霸主之位。
过去种种,已经足以说明傅兆阳这人心思缜密,行事周全。
既然傅兆阳能拿到他伪造的诊断书,肯定也在这个医院埋了眼线,这就意味着,他费尽心思设下的局,已经被傅兆阳识破了。
想到垂涎已久的傅氏集团就这么跟自己无关了,冉建宇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却又拿傅兆阳半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