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是一种什么体验?
起初是并没有什么感觉的。
就像知道一年后就会跌落悬崖摔死。
只是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随着要跌落悬崖的日子越来越近,情绪还是会发生变化的。
可能会恐慌,会紧张不安,会焦虑,会想逃避,会释怀……
很多人或许更想避免自己跌落悬崖这个结局,再找其他可能性。
可是,避无可避。
结局已经注定了。
这恰恰是最让人无奈的地方。
改变不了。
“断舍”解不了。
谷主死了。
夏软的结局就是死,马上就要死了。
她睡的时间越来越久了,有时候同宋祈年正说着话也会睡着。
或者说,昏迷。
宋祈年很喜欢抱着她在院里晒太阳。
他好像觉得她很冷,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她的身体很凉,但是并不冷。
都是因为“断舍”。
宋祈年还教她甩鞭子了。
她没学会,中途还吐了血。
宋祈年当着她的面又哭了。
他最近的眼泪越来越多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印象中脾气不算好的宋祈年变成了现在的可怜爱哭鬼。
夏软开始感到孤独。
要死的人是孤独的。
因为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慢慢远离自己,又或者,自己正在离开这所有的一切。
再也见不到。
宋祈年好像也察觉到了她的这种情绪,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抱着她,同她说话,时不时会亲她的脸和唇,会跟她念书听。
还剩半个月的时候,昏迷中的夏软突然在午后醒了。
宋祈年抱着她,问她要不要去看宋府湖里刚来的鲤鱼。
“不想看。”
夏软摇了摇头,主动抱住了宋祈年,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宋祈年。”
“软软饿了么。”
“宋祈年。”
夏软的声音很小,“我害怕。”
“我就要死了。”
“我害怕。”
……
宋祈年的心都要碎了。
在夏软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底红得厉害,里面盛满了痛苦。
宋祈年抬手轻轻拍着夏软的后背,似是哄小孩子般,语气温柔,“我和你一起。”
一起死。
他和他的软软,不能分离。
这辈子太短了,三个月的时间。
他都还没来得及成为她真正的主夫,也没能等到夏软真的爱上他。
太短了。
也来不及了。
前几天,听风阁终于找到了绝医谷谷主的消息。
上一刻他欣喜若狂,下一刻他如坠冰窟。
谷主死了。
唯一能解“断舍”的人死了。
他的软软知道这件事后很平静。
他的软软很聪明,或许早就猜到了。
也早早地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但他无法接受。
怎么接受?
他的软软刚刚说了“害怕”。
她害怕。
宋祈年抱着夏软回了房,将她放在了榻上。
“我去熬药。”
就在宋祈年转身之际,夏软抓住了他的手。
宋祈年的状态不太对。
“宋祈年。”
“我没事。”
宋祈年转身露出了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
他现在笑不出来。
心脏太痛了。
他的软软害怕。
她说她害怕。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救不了她。
什么也改变不了。
宋祈年轻轻扯开夏软的手,向前走了两步便吐了血。
夏软察觉了不对,刚要下床,宋祈年便昏倒了。
“宋祈年!”
……
宋祈年的身体并无大碍,主要是情绪波动受了刺激再加上最近饮食作息不规律导致的。
这次轮到夏软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宋祈年了。
宋祈年真的瘦了许多。
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因为她的事情,愈发消瘦。
太傻了。
他不该喜欢她的。
他该喜欢夏锦,喜欢健健康康的女子,喜欢夏府的骄傲,喜欢那在边塞英勇杀敌的勇敢女子……
而不是她这中了毒的将死之人。
他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开心,总是在哭。
快要结束了。
以后要好好地呀宋祈年。
别再遇到她这种人了。
你要去爱能给你回应的女子呀。
她越来越像石头,给不了他想要的感情。
她只会让他失望。
你也会累的吧。
喜欢她这种人是会累的。
夏软揉了揉眼睛。
风大,有沙子进眼里了。
“软软。”
宋祈年睁开了眼睛,声音哑得厉害,“别哭。”
没有哭,是被风迷了眼。
夏软看着宋祈年的眼睛,“宋祈年,你瘦了。”
“软软以后要将我养胖。”
宋祁年勾唇,尝试着笑了笑。
只是失败了。
两人都明白,没有以后了。
来不及了。
宋祈年坐起身,“今日要出府玩么。”
夏软摇了摇头,“我想舞鞭给你看。”
“好。”
夏软换上了红色的衣服。
她笨拙地甩着鞭子,尽力回想宋祁年之前教给她的招式。
算不上好看。
宋祈年觉得这是他看过最好看的一次舞鞭。
晚饭是四个人一起吃的。
林清和夏涵都来了。
夏软吃得很少,林清一直在给她夹菜。
饭吃了一半,林清突然哭了。
“怎么吃那么少啊,越来越瘦了,你将这碗饭全部吃完。”
“爹亲,我不饿。”没有胃口,吃不下,再吃就想吐了。
“不饿也要吃啊,我以前以为你每天吃吃喝喝出去玩就够了,不用你谋官职做生意,我没管你,我以前只顾着你姐姐了,我不该只顾着你姐姐……”
“没事的。”
夏软浅笑,“爹亲莫要再说了,我又饿了,将这碗饭都吃完好不好。”
她说完便继续吃了起来,林清还在哭,林涵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宋祈年突然起身将夏软抱起来离开了这间屋子。
“宋祈年。”
“嗯。”
“爹亲是在自责吗?”
“不重要。”
“你在生气吗?”
“没有生气。”
“想喝奶。”
“好。”
夏软坐在床榻上喝了半杯奶,宋祈年接过杯子,亲了亲她的嘴角。
他刚退开,夏软却主动抱住了他,胳膊勾住了他的后颈。
宋祈年将杯子放到一旁,凑过来继续吻她。
不再只是亲嘴角。
夏软不讨厌宋祈年亲她,一直都不讨厌。
她越来越想同宋祈年亲近,好像这般才能让她的心静下来,而不是被孤独和害怕裹挟。
“宋祈年,你好像还没有叫过我妻主。”
“软软想听么?”
“想听。”
“等我们圆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