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二完全没察觉到苏梓桑情绪不对,他眼睛都恨不得长碗里了,见苏梓桑没说话,便默认这蛋是他的了,一口吞了下去。
真香!
吃完面,苏梓桑就将不开心的事情都抛诸脑后,对苏老二说:“二哥,把蚕箩拿好,结账,咱们走啦!”
苏梓桑怕给蚕卵放坏了,吃完也没耽搁时间,直接打道回府了。
回村时太阳还没落山,兄妹俩还没进家门,远远地便看到王婶在她家门口转悠,也不进去。
“王婶!”苏梓桑挥挥手,遥遥冲王婶喊了一句。
王婶看见苏梓桑,激动地一拍大腿,“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
苏梓桑加快了脚步,而王婶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苏梓桑跟前。
“桑丫头,怎么样了?能养不?”
苏梓桑笑笑,“知道您着急,我这不都买回来嘛!”苏梓桑指了指苏老二手上的蚕箩。
王婶这才注意到苏老二手上提着的东西,“就是这个呀?婶能看看不?”
“当然可以。”苏梓桑小心翼翼地掀开上面盖着的布,“您看,就是这个。”
王婶看着密密麻麻的蚕卵,眼里有些许的复杂,“这么小啊?”
说完又看了下另一个箩筐,确定只有两筐后,王婶的神色更紧张了,“就够两家养的啊?”
“当然不是,这些都够十几家养的啦。”
王婶这才放下心来,笑着说,“那倒也用不了这么多,不过你家肯定占大头,要多养些,我们就是先养养试试,摸摸门路。”
“是,”苏梓桑点点头,“所以我一次也不会给你们分太多,放心好了。”
“那是,”王婶拍了拍苏梓桑的肩膀,“你办事,婶子哪儿有不放心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很快走到了苏梓桑家门口。
“婶子,我们进屋说去吧。”苏梓桑热情邀请,王婶当然也不会拒绝。
腿开院门,就见苏子明刚好也在。
“子明哥,下一棋啊!”苏老二东西还没放下,就要找苏子明下棋。
“二哥,今天怕是不行。”苏梓桑叫住苏老二,“我待会儿还要子明哥帮我记个账。”
苏梓桑昨晚仔细考虑了一晚上,最终还是打算让苏子明还帮她管账。
前期分蚕的时候,分给每家的蚕数量肯定是大致相当的,但因为每个人养蚕的能力不同,最后产出的蚕丝数目肯定就不一样了。
最后给大家发工钱的时候每家能拿到的钱肯定也是不一样的,若无论养得好坏都给同样的工钱,那不仅会让养得好的人家觉得不公平,还会打消大家的积极性。
原因很简单,既然多少都一样,那又何必要认真做?
所以就要让多劳的人也多得,这样才更公平,也更能激励大伙儿认真养蚕。
但这样一来,发工钱的时候就必须考虑到成本、丝价、分红这些东西,苏梓桑没念过多少书,只能算一点简单的账目,一复杂了她脑子就要晕乎了。
这还是不到十个人的小规模养蚕,将来要是规模更大,她肯定是搞不定的。
如果说苏家村有谁能写会算,那估计也就是苏子明了。
苏子明之前的经历苏梓桑也知道,但她还是想找苏子明来当这个账房,连说服他的理由她都打好腹稿了。
听到苏梓桑说要让他记账,苏子明浑身一僵,再开口时嘴唇都有些颤/抖:“桑桑,我不会记账。”
说完痛苦的低下头。
他就是因为做了账房,才平白惹上了牢狱之灾,让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儿沦为了阶下囚。
再出狱,也早已风华不再。
这对他而言,是一生的痛。
自那以后,他再没摸过账本。
他宁可脱下长衫换上短打,去地里刨食,去山上打猎,去县城做苦工,都不愿再碰账簿了。
当然,也没人愿意雇他这个有前科的人。
面对苏子明的回绝,苏梓桑也气恼,反而进一步争取道:
“现在只是记一下乡亲/们领了多少蚕,等蚕结茧了再算一下成本和分红就好,不是什么大宗的生意。以子明哥的本事,记这个对您而言还不是手袖子。”
【注:手袖子:方言,用以表示某人做某事很容易,如探囊取物。】
苏子明固执地摇摇头,“我不会。”
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这记账做账的技能,早已扎根在他脑海里了。
“是不会,还是不敢?”
说这话时,苏梓桑语气平静,只静静看着苏子明的眼睛,直看得苏子明心里一咯噔。
苏子明想否认,但“不是”两个字好似烫嘴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子明哥,是知县陷害,才让你受了牢狱之灾。你是无辜的,做账房也不是你的过错,你又何必为此否认自己做账房的能力呢?何必如此自苦呢?”
这不是拿别人的过错来和自己过不去吗?
苏子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去做这个账房,考不上功名就老老实实在家里种地,就不会有此一劫。
他不仅恨知县,也恨自己。
他无数次的在囚牢里悔恨,想着如果没做这个账房该有多好。
可这些他也都只是在心里想想,在外头他顶多咒骂几句知县,却从未说过不该当账房。
可他没想到,这些他以为隐藏在心底的念头,却能叫苏梓桑一眼看穿。
见苏子明有所松动,苏梓桑进一步规劝道:“子明哥,你没做错什么,不要这么折/磨自己,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我做的虽不是什么大生意,但我能和你保证,我做的生意绝对清白干净,不会落人口舌,你该怎么怎么做久怎么做,不用有任何后顾之忧。
每年的征税我一笔都不会少,私底下的暗账我也一笔都不会有,你只需要如实记录便好。
我现在才刚开始做,也不是每天都需要你忙活,一个月大概就干四五天,工钱嘛……按一天25个大钱算,月结,您看行不行?”
一般去县城做苦工,一天的工钱也就20个大钱,像码头扛包这样的辛苦活,一般会再多一点,大概也就25文一天的样子,苏梓桑这个的价格开得算很高了。
苏子明的神色有些挣扎,“桑桑,这不是钱的事儿……”
“我知道,子明哥。你要是没决定好,我可以多给你一点儿时间,明天中午,我给乡亲/们分蚕卵,您要是愿意,就一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