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榆下了学堂回到家,一眼就注意到了苏梓桑脸上的伤。
“怎么了?”他书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急切地跑到苏梓桑跟前,蹙着眉头问:“谁欺负你了吗?”
不等苏梓桑开口,苏子明就噼里啪啦、添油加醋、义愤填膺的将许东来来店里闹完后又寻人报复的事儿,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干净净。
宋榆听后一言不发,只是脸色越来越黑,眉头也越拧越紧,逐渐拧成了一个“川”字。
看起来像是能夹死一只苍蝇。
苏梓桑轻声反驳道:“倒也没有子明哥说得那么严重,你看我这不还好好的嘛?他们之所以这样为难我,也只是为了要到账册。”
她这么说,并不是想替许东来和他的那群走狗们开脱。恰恰相反,如果可以,她巴不得这些人不得好死。
她只是不想让宋榆过度担心罢了。
但苏子明不仅没听明白她的意图,甚至还试图“纠正”她的想法:
“怎么不严重?他们要账册干什么?还不是想对咱下黑手?!这就是还嫌打得不够呗!”
这话一出口,宋榆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就连苏老二的脸色也变得阴沉难看。
苏梓桑无语地闭上眼睛。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别和他一般见识,并试图再次说些什么来打消宋榆的顾虑。
可宋榆却突然转过身走了。
苏梓桑知道他的脾气,见他动身,便不免有些紧张,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阿榆!”
宋榆闻声站定,转过身来对她说了一句:“我去厨房给你煮个鸡蛋,敷一下伤口。”
苏梓桑讪讪地笑了笑,“哈,原来是这样啊……”
白水煮鸡蛋一会儿就做好了,宋榆剥了鸡蛋壳,将鸡蛋包在手绢里,放在苏梓桑脸上轻轻滚动,给她揉敷着脸上的伤。
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动作就有多轻柔,小心翼翼地给她敷着脸,生怕弄疼了她。
一旁看着的苏子明都情不自禁/地放缓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了他们。
敷完脸,宋榆又去了厨房。
苏梓桑也跟了过去,见他正挽起袖子准备做饭。
她想要帮忙,却被宋榆赶了出去。
“厨房烟大,弄脏了脸,等会儿洗的时候够你受的,快出去。”
苏梓桑拗不过他,只得乖乖回到了客厅。
宋榆动作很麻利,饭菜没一会儿就端上了桌。
他怕她吃不下饭,还特意做了两道开胃的小菜。
饶是如此,这顿饭大家吃得依然不多。
饭桌上的也透着一股难言的压抑与沉闷,一点儿没有往日欢快的氛围。
到了晚间,苏梓桑洗过澡,早早就爬上/床准备睡觉了。
她今天累了一天,现在只想早早睡觉回回血。
明天还要给预定绸缎的客户送衣服,还有得忙。
睡到半夜,感觉身侧之人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她只当宋榆是去起夜了,便没多想。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有多久,感觉有什么人悄咪/咪爬上了床,躺在了她身侧。
她闭着眼都能凭借气息和声响判断出他是宋榆,便也没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她就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
起床的时候,看到宋榆也起床了,正收拾东西准备去学堂。
她见他从昨天听说消息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异样,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便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在他心里也就此翻篇了。
却不知,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苏梓桑的心安得太早了。
浑然未觉有什么不对劲儿的苏梓桑,起床后也没去店铺,就和苏子明、苏老二一起,按照订单上的地址,挨家挨户给人送之前预定的绸缎。
送到半路,却突然听大街上不知谁喊了一句:“知县死啦!”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双眼睛纷纷看向叫嚷着“知县死了”的人。
“哈哈哈哈!狗官终于死啦!他们一家都死啦!哈哈哈哈哈,真是报应啊!哈哈哈哈哈!”
苏梓桑心下一咯噔,但也没近前去问,还拉住了想要上前打听的苏子明。
“也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他说的话也不知真假。咱们现在这种时候,还是少掺和事情为好。”
最重要的是:“他的精神状况看起来好像也不太正常。”
苏梓桑边说,边指了指那人的方向。
苏子明顺势看了过去,就见那人载歌载舞,欣喜若狂,一副受了什么刺/激的样子。
他这么一看,便也觉得苏梓桑说得有理,打消了上前询问的想法。
但这么炸裂的新闻,就算他不打听,自然也会有别的人打听。
不消片刻,便有人围了上去追问他。
“你上哪儿听说的?”
“真的假的?”
“祸害遗千年,他应该不会这么短命才对吧……”
“……”
苏梓桑听得好笑,但这笑里却全是辛酸和无奈。
有这么个知县,可真是江水县老百姓的悲哀。
本以为不会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那个看起来好像疯了似的人,却一一回答了前来询问的人的问题。
“真死啦!就今早的事儿。”
“好像是他们一家出门踏青,去城隍庙求子,路上马车翻下山崖,衙役找到的时候就只剩尸体了,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说着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真是城隍庙的菩萨老爷保佑啊!这个祸害终于死了,他夺我田产,占我宅地,我爹不肯,他就活活将人打死了,这奸人,这么死了可真是便宜他了!”
苏梓桑这才转过身望向他的方向。
她刚刚见他举止疯癫,言行无状,还当他是疯魔了。
但现在看他说话时逻辑清晰,与人交流时对答如流,分明不是疯子。
又听说了他的悲惨际遇,回头想想,如他被知县欺凌一事是真,那知县死了,他一时高兴过了头,如癫似狂,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里,苏梓桑也忍不住伸长了耳朵去听他们的对话。
苏子明和苏老二更是忍不住加入了围观的人群。
那人站在人群中央,信誓旦旦地说:“不信,你们可以去衙门门口看啊!他一家的尸体还摆在大门口呢!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这话,苏梓桑一行人哪里还有继续送绸缎的心思?
当即就调转方向,去了县衙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