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他,也同样厌恶他。
她从他身上找共同点,庆幸这个世界还有人和自己一样卑劣阴暗。
也从他身上找优越感,庆幸这个世界还有人比自己更坏更邪恶。
蠢货。
他是她见过最蠢的人。
竟不知道掩饰自己,将自己的缺陷全部暴露人前。
而她,从来都藏得很好,从未有人发现。
就连离她这样近的暮年,也觉得她是最明媚皎洁的月光。
真想看看,暮年发现真正的她时会有什么反应。
邪念如同野草在心里疯狂滋长……
她已迫不可待。
他不是很喜欢做她的狗吗。
那就要有最狗的样子。
桌上的碗冒着热气,白米粥米香浓稠,这是在医院附近的粥铺买的。
卖粥的老板开了几十年,专供医院病人饮食,
铺子里都是些清淡营养的食物,利于病人恢复。
但暮年不是病人,他是她的狗,怎么能和人相提并论。
“你躺好,等我回来。”
风之羽点了点他的鼻子,笑容甜蜜,随手拿走了桌上热气腾腾的粥碗。
暮年不愿她走,抬手去抓她,
衣角从指缝里划过,残余一抹甜香气。
望见她并未离开房门才忆起她说的话,躺好,等她回来。
冬天气温冰寒,指尖触及铁质水龙头沁凉得风之羽一个颤栗。
龙头打开,水流哗哗淌入洗手池,一只粥碗横过去装了一整碗的冷水。
风之羽笑起来,眼尾的弯弧花瓣一样漂亮。
顺手拿了洗手台上的牙刷在粥碗里搅匀,浓稠的白米瞬间粥变得清浊。
她走出去,将粥碗放进暮年手里,温柔地笑:
“不烫了,吃吧。”
暮年双手捧着碗,九根手指头均有血痕模糊的伤口,
手背上淤青,左手无名指空缺一节。
宽大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多出一股阴冷破碎的少年感。
风之羽给他调高床头,让他更方便吃粥,自己则在一旁宠溺的盯着他看。
给自己养的狗狗喂饭,这种感觉还不错。
暮年捧着碗吃得安安静静,每含下一口粥,就要抬起眼皮看她一眼,
确认她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才吞咽下去口中的粥。
暮年完全没在意清汤寡水的冷粥,从头到尾都没有多问一句。
他双那天生阴暗的瞳时刻落在她身上,目光里的跃跃欲试逐渐表示在肢体上。
他慢慢的挪动着身体,一点点往病床边缘靠,
想离她近些,想抓着她放在手心里。
无论抓什么都好,她的手,她的衣服,她的头发,只要是她就好。
暮年的沉默更助长她心里源涌不断恶趣。
她想坏一点。
再坏一点。
可这样,她养的大狗狗是不是太可怜了。
“暮年,你说过的,我对你不好,你也不会报复我,是吗?”
风之羽弯下身去凑近他,正在暗暗挪着身体的暮年僵住。
他抬眼,眼瞳里闪烁着因为她主动靠近的惊喜,
连连点头,急切的要告诉她自己不会伤害她分毫。
风之羽被他成功的取悦到,奖赏的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狗狗乖。”
暮年愣住,脖子僵硬的杵着不敢动,
不敢信自己额上温软的触感是她留下的。
阿羽亲他了……
“阿羽……”
他嘤咛着探出指尖去缠她的衣服,耳尖窜上薄红,窃喜得眉眼生动。
风之羽被他的力道带的往前走了两步,贴近床沿。
暮年立刻贴着脸过来蹭她的腹部,蹭了又蹭,仍是不够,
抬手要抱她,手臂刚抬起来,就因为后背固定的支架动不了。
暮年深深蹙紧眉,仰着脸望她,
“阿羽疼不疼?”
风之羽错愣,原以为他手臂动不了要向她一番撒娇,没想到却是担心她。
暮年望向她的眼里痛悔自责,眼底苦楚蔓延出狰狞的血丝,
握着她衣角的手指蓦然攥紧拳头,指头上未愈的伤挤出血没入指缝里。
风之羽看着他发怔。
脑中忽然浮现雪夜里暮年被踩在地上承受拳打脚踢的画面,
雪白的地面一片片染上鲜红,触目所及皆是血色狼藉。
他一声声的咆哮嘶吼都是因为找不到她而担心。
他连爬都爬不起来,仍然满心都是对她的放不下。
只是回想起来,心脏都会划过一丝难受,酸酸的疼。
仿佛那样撕裂颤抖的吼声就在耳畔一遍遍回荡。
“我又没受伤。”
风之羽回神,眼睛有些酸,伸手捂住眼前一双血红的眼睛,
凝着他下清瘦的下半张脸道:“医生说你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手心传来一阵痒意,暮年纤长的睫覆在掌心下眨了眨。
他的眼睛被她捂着看不见,便微微侧着耳朵仔细聆听她的话。
过了会,感受到他闭上眼,
风之羽放下手,立刻对上一双湿意的黑眸,
存着丝丝困意正紧张地看她,只怕她会离开。
“这是哪里?”
暮年四周看了看,入眼全是白色冰冷的墙壁,空气中弥漫了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纯白色的开衫,款式周正,像是特定的服装。
vip病房没有那么浓重的医院色彩,更多是温馨家居的格调。
暮年环顾一周,眼前冰冷的白色让他愈发不安焦躁,胸口起伏不平。
风之羽知道他排斥医院,细下想来,也从不知为何。
“你为什么讨厌医院?”
话一出口,暮年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
情绪陡然激烈,挣扎着要从病床上下来。
护士正好进来,推着小推车,备好了定点吊水的药品。
暮年看见护士反应更激烈,对护士的靠近极其排斥,
打翻医药用品,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风之羽没想过他会这么大反应,想起来要去哄的时候,
暮年已经摔下床,表情狰狞的瞪着护士,
威胁恐吓全在他骇人的目光中淋漓尽致。
“滚!滚!”
他大吼着,神色间异于常人的偏激。
蠢货!
风之羽暗暗腹诽他。
他这样无缘无故朝着护士大吼大叫,
不是将自己的精神风貌完全暴露给护士吗。
暮年情绪过激,除了风之羽可以稍微靠近,
听到动静赶来的医护没人可以靠近他。
而她也只是能靠近暮年而已,她说什么他完全听不进去。
反而会因为她细微的一个举动应激的警惕起来,精神高度集中防备。
场面僵持之下,暮年用了镇静剂睡过去。
意料之中的,风之羽被医生叫去办公室沟通暮年的精神情况。
“病人之前有这种情绪过激情况吗?”
面对医生针对性的问题,风之羽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沉默片刻,医生再次开口:
“如果病人之前没有这种情况,初步判断可能是因为本次脑部重创受到损伤,
或者发生暴力事件时受到惊吓,神经系统紊乱,
导致的情绪过激,行为反常。
建议再拍个脑部ct进一步检查病因。”
“意思是他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吗?”
风之羽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医生问,神色平淡。
“具体原因需要拍过脑部……”
“不用了,他一直这样。”
风之羽打断医生的话,道了声谢谢后离开。
暮年不正常她一直都知道。
没什么好查的,查出病因又怎么样呢?
治好他吗?
那到时候,他还会愿意做她的狗,整天都黏着她吗……
送到怀里来的狗,她为什么要推走。
好不容易找到个同类,她为什么要治好他。
同类?治好?精神疾病?
那岂不是表示她也有病?
可笑。
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