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饱含的泪不肯落下,
比一把锋利的刀子插进胸口更让他痛苦。
他知道阿羽受了好多苦,
他知道阿羽在怪他。
“阿羽......”
暮年扑进她的怀里讨好的蹭,
“阿羽,我把自己给你玩,阿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
他啜泣的低音奶声奶气,像成年的大狗还没断奶,
脸埋进她的颈窝里贴着,
用舔舐的方式获取和她的亲密,乞求她的原谅。
他不要原谅也可以,只要阿羽不哭,他怎么样都可以。
风之羽受不住他磨,哼哼的抽气,“我要回家。”
回家两个字有魔咒,话一出口,她根本止不住眼泪,
思念泪眼里发酵,两人相拥痛哭。
他们互相汲取彼此身上的温暖,如同两只自私的吸血虫,
无止尽的吸干对方来获得自身渴求的养分。
却始终不知彼此的血液早在无数个朝夕之间更替。
在这一刻,她何尝不是把他当作了家人。
暮年最后悔的事就是带着她来到沙河村。
他以为他会在出生的地方和阿羽共赴白首。
他以为有奶奶在的地方,会是家。
暮年带着她爬上高高的山头,在悬崖尖上跪下。
他跪了很久,就到站起来的时候腿都站不直。
风之羽好心的扶了他一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山脚底下,
那里有一方长满青草的矮坟。
“你的奶奶很早就去世了吗?”
风吹乱彼此的发,静谧片刻后,
风之羽听到轻得听不见的声音混进风里落下悬崖。
“嗯,饿死的。”
风之羽不由抬眼看向身边紧紧扣紧她的手的男子,他的眼眶被风吹红。
“奶奶把好吃的都给我,她说不饿,我信了。”
眼睛忽然很酸,风之羽抬手擦掉眼尾被风吹出来的泪。
暮年看过来时,她回眸对上他红红的眼睛,
说了句,“风吹得我眼睛疼。”
暮年温暖的掌捂住她的眼睛,轻轻揉了揉,
“我送阿羽回家。”
“嗯。”
暮年背着她下山,从兜里掏出来一只青橘,
“阿羽怕酸吗?”
风之羽到嘴边的酸又憋了回去,她拍在他的肩上摇头,
接过他递来的青橘捧着看。
“为什么春天的橘子还是青的?”
“因为是奶奶种下的青橘树。”
“嗯?”
风之羽以为这是他去买的,石屋分别时,暮年是要去集市的。
“河边的那颗青橘树上摘的吗?我以为是观赏橘,不能吃。”
河岸边的那棵青橘树她看见过,
果实累累,压得树枝直不起腰。
“你给我买的糖呢?”
暮年沉声许久,才嗫喏开口,
“糖在路上丢了,我以后给阿羽买可以吗?”
风之羽有一点点失望,但还是很乖的点了点头。
回松阳镇的路还有很远,望着一座座大山,八壹中文網
风之羽趴在温暖的背上安心的打起瞌睡,
除了路途有些颠簸以外,没什么让她不舒服的。
这是头一回,她觉得暮年的背像一座大山,
可以给她安全感,也可以给她遮风挡雨。
心脏贴着他的背,拥有着独属于暮年带给她的温暖,风之羽睡得很踏实。
渐渐的,路途不再颠簸,或是到了集市。
只有集市的路稍微宽敞些,不似山路那样弯曲陡峭,一不小心还会摔下崖去。
集市?
风之羽睡得清醒又迷糊,猛地醒过来。
“到集市了吗?”
她直起头,在暮年肩头上擦了擦疲乏的眼,
抬起眼看周围时仍是一片碧绿葱郁,山头连着山头。
她还在大山里面。
暮年停下来做什么?
风之羽偏着头去看暮年,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令她骨头发抖的人。
“大块头!”
风之羽惊惶叫出声,头脑瞬即清醒过来,
立马缩着脖子藏到暮年背后。
“暮年,快跑,你打不过他。”
她凑近暮年耳边小声说了句,就挣了挣腿要下地。
不过,暮年没松开她。
“暮年?”
“阿羽,不怕。”
暮年安慰她,走到一旁的绿荫下将她放下来,
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肩膀。
“你要去打架吗?”
风之羽拉住转身的暮年,满脸焦急:
“你别去,会被打死的。”
现在应该赶紧跑路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暮年没见识过大块头的凶残不知道怕,她知道。
大块头打人可凶可狠了。
大块头一只手就能拎着她的脖子提起来。
“阿羽乖。”
暮年从兜里抽出来一截白布的时候,风之羽胆都吓破了。
“你,你.......要打我吗?”
她哆嗦着唇瓣,泪眼汪汪得望着他,
小脸上震惊的样子看得暮年心蓦地紧了瞬。
“不是。”
暮年紧张的捧起她的脸,眼里疼惜得溢出水光,
“我不打阿羽。”
当白布蒙在眼睛上的时候,风之羽一颗担惊受怕的心才放下来。
还好暮年没有大块头凶残。
还好暮年喜欢她。
暮年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安抚的意味明显,
“阿羽捂住耳朵不要听。”
她很听话的双手捂住了耳朵,乖巧的样子惹得暮年心里钝痛。
风之羽坐在树荫下,背靠大树,
一直谨记暮年离开前的说的话,紧紧捂住耳朵没拿开。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间过了很久之后,有人拍了拍她的手背。
风之羽惊吓的颤了下,僵住。
拿开手的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她扯开眼睛上的布,入目是暮年干净清俊的一张脸。
他逆着光,玉挺的鼻梁透着光,
好似梦幻的一扇蝶翅,眼尾弯起漂亮的弧度,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狭长的眼眸漆黑,瞳底清晰的倒映着全部的她,满满装载。
熟悉暮年永远在她身边之后,
她再不觉得他那双眼是阴郁的黑洞。
他的眼睛应该是珍贵的玛瑙,有着古老而神秘的魔力。
“暮年.......”
风之羽盯着他看得有些恍惚,她得承认,暮年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男人。
“嗯。”
暮年轻声应着她。
“暮年?”
“嗯。”
好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开口,暮年永远会回应。
“大块头呢?”
风之羽偏着头看向他身后,已经没有阿庄的身影。
但崎岖的泥土小路上有凌乱的一滩血迹,
漫了整条路,直到暮年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