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浅色的雾气朦胧了晨光,厚重的大门在冬日沉寂中发出轻微的一声。
“啪嗒。”
洛唯栀一个闪身走进江家的院子。
院内的植株在冷冽的风中蜷缩,青绿的草坪笼着一层水汪汪的露水,人行步道延伸至尽头,已经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看到她的时候,长腿迈开,走下台阶。
哒哒哒哒哒——
脚步加快,鞋底在青石步道上敲击出稍显急促的清脆声,洛唯栀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江弋身前。
“急什么?慢点走。”
江弋揽过洛唯栀的肩,唇边浮现明显的笑意,锋利的眼尾柔和下来,浓黑的眼眸盛满了光。
“哥哥!我和你说,赵姨坑张妈钱!”洛唯栀一步蹦到江弋怀里,语气雀跃,迫不及待和他分享。
“嗯?”看她难掩激动,脸颊沁出薄红,江弋忍不住伸手捏她软嫩的脸:“怎么坑的?”
“她故意和张妈打赌,赌我们在一起了,赌金1000块!”
“是吗?”江弋垂目看着她飞扬的神色,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往屋里走。
“是啊。”
洛唯栀脸上的笑意再也克制不住,像层层扩散的涟漪:“她早上刚和我说的。”
江弋一眼看穿她的喜悦,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这么高兴?赵姨是不是答应分你钱了?”
“你怎么知道?”洛唯栀略有几分惊讶,“赵姨也和你说了?”
赵姨和张妈也一起出游,两家人一早出发的时候她在和导师打电话就没有送他们,或许赵姨就是那一会儿告诉江弋的。
江弋侧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事儿都摆在脸上,还用赵姨告诉我?”
这话让洛唯栀吸了口气,抿了抿唇,眼神不悦地看向江弋:“听出来了,你又在说我笨是不是?”
江弋低笑着哄她:“也没有那么笨,刚好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
“你这个人会不会说话呀!”洛唯栀气得想打人,凶巴巴地瞪着他,“我生气了。”
“有些人化学不及格的试卷还在书房,我想想……好像是四十来分,要去看看吗?”
洛唯栀对上江弋戏谑的眼神,张了张嘴,一腔怒火瞬间偃旗息鼓。
第一次化学中期考试,她拿到了学习生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不及格,非常耻辱的42分。
这是她最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一。
证据太充分让她无法反驳,用沉默表达自己的不满。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不解地看向江弋:“你收我不及格的试卷干嘛?”
一收还收了这么多年。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屋内,洛唯栀的拖鞋整齐地摆放着,她蹬掉鞋子踩进她的猫猫头拖鞋里,看着江弋蹲下去将她脱下来的鞋子收好进鞋柜。
做完这些之后,他站起身,姿态散漫地问:“答应我一个小要求,我就把试卷还给你。”
“什么要求?”洛唯栀既好奇他想提出什么要求,又怕他使坏坑自己。
江弋看着她眼里的光明明灭灭,眉头微蹙,神色警惕又好奇,一副纠结得不行的模样心里暗自发笑。
“你先答应再说。”
到底抵不过浓烈的好奇心和销毁自己惨不忍睹黑历史的欲望,洛唯栀眼一闭心一横,开口道:“好吧,你说,什么要求。”
大不了就是被他这样那样呗……
江弋长睫微敛,看进她的大眼睛,声音温和,像是哄骗:“不生气了,我就把卷子还你。”
笑意从洛唯栀上扬的眼角倾泄而出,她没忍住笑了:“什么嘛?谁叫你非要惹我生气的。”
这要求太简单,她松了口气,可没多久,刚松下去那口气复又提起。
洛唯栀睁大眼睛看着他,警惕地问道:“你手里还留着多少我的把柄?”
江弋施施然转身,慢悠悠说道:“你猜?”
端着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姿态。
洛唯栀一口气哽在喉咙,快步跟上去缠着江弋,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她自己有印象的没印象的所有犯过的蠢,江弋这里都几乎都有记录。
她四岁去农家乐一头栽进稻田里,五岁打雪仗把自己摔了一脸血,六岁扮演公主因为王子临时换人演,没有上一个小朋友漂亮她在舞台哭得肝肠寸断,门牙掉了的照片在江弋书房放了无数年……
他甚至连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忘在角落的日记本都有。
洛唯栀一脸生无可恋,狐疑道:“你留着这些不会是想和我做交易提要求的吧?”
“嗯?”江弋脚步顿住,含笑打趣:“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江弋!你这个人也太有心机了吧!”洛唯栀愤恨地扑过去。
江弋低声笑开。
原本一开始只是出于好玩的心理一直留着,想着帮她保留着,最近才发现这些还能有别的用处。
比如逗生气了,可以用来哄她。
又比如……
打闹了一会儿,江弋把药和放温的水递到洛唯栀手里。
“先把药吃了,等一会儿再吃饭。”
洛唯栀打开药品分装袋,红红绿绿的胶囊药片数量可观。
她嗓子细,吞胶囊的时候有些吃力,整杯水见底,那两颗胶囊才从食道吞入腹中。
胶囊外衣融化,苦涩的味道从喉间蔓延开来,洛唯栀不适地皱了皱鼻子,“啊,好苦。”
为了保证药效,医生特意叮嘱过服药的时候不给她吃别的东西,这些苦就要她自己受着。
江弋顺着她的发丝轻抚,挑了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赵姨答应分你多少钱?”
洛唯栀的兴致一下就上来了,举起右手,五指唰地张开,“五百!我发财了!”
江弋被逗笑,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唇边浅浅地啄吻。
她的手刚拿过药片,还带着点微苦的味道,江弋吻过去,手指覆盖属于他的温热气息。
指尖酥痒的感觉传导至心脏,洛唯栀心尖跟着软下来。她不是骄纵的性子,这点难受她未必会放在心上,但江弋总是万般上心地哄着她。
她没说要,他也会给。
药好像也不是那么苦了,她想。
江弋把她的手带到自己腰上环住,低下头亲她。
洛唯栀仰头,紧接着闭上眼睛,乖顺地抱着他的腰,让他抵开自己的唇齿,深入地吻进来。
温热的气息在缠绵的交换中变得热而烫,洛唯栀清明的思绪逐渐变得迷蒙,能感知的只有身前的一人。
“江弋,你看到我昨天收拾——”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沉溺在情动之中的人惊醒,洛唯栀受惊一般睁开眼,偏头看向声源处。
舒培言和江祈二人站在门口,将两人刚才的亲密看得清清楚楚。
“舒姨,江叔叔……”
洛唯栀对上舒培言震惊的双眼,几乎是瞬间就收回双手,从江弋怀里弹开。
舒培言怕小孩不自在,极力控制自己脸上的笑意,嘴角因为太过用力抽搐,面目显得有几分忍耐的僵硬:“我落了东西,回来找找。”
“什么东西啊?”
洛唯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有几分害羞,也有几分突然被撞见的尴尬。
舒培言走进来比划了两下:“一个小包,我和你妈妈昨天新买的面膜,准备带山上去试试。”
她视线在客厅四处扫,喃喃道:“我昨天就是放这儿的啊?怎么不见了?”
江弋走了几步,从沙发脚边拎出来一个金丝钩花绒面收纳包:“这个?”
“对对对,就是这个,怎么跑那儿去了。”舒培言拿过自己的包。
她抬眼看向江弋,视线在他脸上定了定,压低声音道:“我就说给你打电话你小子怎么没接呢。”
她目光灼灼,难掩激动,江弋看着她,只说:“没听到。”
舒培言白了他一眼,转身对洛唯栀时又是春风化雨,“栀栀,我们走了,你和哥哥在家好好玩啊~”
被这样大剌剌调侃,洛唯栀耳朵泛红,快要招架不住,下意识去向江弋求助。
只是看过去的视线胶在他唇边,脸上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
江弋:“再不出发,待会儿该堵车了。”
舒培言和江弋离开后,洛唯栀马上抽了张湿巾去擦江弋唇边溢出的带颜色的唇膏。
她今日恰好了新唇膏,不知道是带色的。
江弋亲她的时候吃到了一些,沾到他唇边,红色明晃晃地招眼。
洛唯栀心里流着泪。
要是早知道她这么快就暴露,还是以这种这种方式,不如刚在一起的时候直说了呢。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