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梓多山水,景色秀美,常吸引众多文人墨客到此游历。荆山位于临梓的西南处,距离临梓城不过四十里。其山雄峻,峰峦秀美,山中多有古树老藤,老藤附于险岩之上,坠于峭壁之间。半山处有一块巨大的光滑石岩,石岩之上有溪水顺岩而下。每每朝阳复出之时,光照于此都会反射出七彩光芒,故称佛光岩。
由佛光岩再往上行至一段路便有一寺庙。此庙宇并非如寻常寺庙一般建于平整之地,木制的寺庙建于山崖缝隙之间。彩绘的山门倚崖壁而建,天然地圈出一块静修之地。崖洞内供奉着一尊泥塑金身观世音菩萨,菩萨法相庄严,普渡众生的一双法眼,透过山门慈爱地望向临梓城。
荆山脚下有河,称之南河。是天水分流而出,自西向东经临梓城汇于震云大泽,然后猛然转向正南,重入天水。
震云大泽处便是樊骊,樊骊因山而得名。因山中岩石多是黑色,樊骊山又称黑山。樊骊山多是松柏之类树木,古树参天,巨大的树冠遮蔽了大半的日光,常年有雾气缭绕在山中,远远望去就如一位黑甲巨神站立在临梓城旁。
樊骊山下,云泽浅滩前有处平地。一座坚固地营寨便建在了这处平地之上。一面武威军大旗此时正插在寨门的箭楼之上,锦缎的旗面在劲风的撕扯下绷得笔直,发出了“砰砰”的声音。
武威军的营寨建立在此处,云骧将军郑习凛是有多方考虑的。首先,此地相距临梓城不远,在临梓的东南侧,可协助城内守军驻守临梓城东门。同时也可以使处于西北方位的并州府军和临梓守军与武威军保持三角钳制之态,一同抵抗北狄左路军的攻击。
另一方面,如果北狄左路军,想越过临梓城直接向南进犯到天水,武威军现在的位置,正是这条路线的必经之地。再一个原因,就是南河流经于此汇入云泽,恰在此处水流放缓,河道变浅,行军驻营非常需要干净水源,这里是最好的水源地。
还有一个让郑习凛无法说出口的原因,那就是正因为河浅水缓,只需扬鞭策马,便可通过河道进入樊骊山。樊骊山中有处山谷,易守难攻,山谷尽处有条小路,可直达黎泽。如果武威军真的敌不过北狄,也可先退到山谷里,再做决定。
中军大帐里,郑习凛伏在大帐中央的书台上,正认真地看着行军图,大帐的门帘被掀开,一位身高大约七尺的武将急步走了近来。
“父亲,我怎么觉得并州府军有些不对头。”来人是郑习凛的大儿子,也是太子世宸的亲舅父郑烁,
老人抬起了头,用略有狐疑的神情望着自己的儿子。
自己的这个儿子勇猛有余,就是在谋略处还尚差些。本来这次带兵是定下郑烁为将的,但老将军还是到皇帝康睿面前主动请战。并不是老人不舍得放掉权力,实在是战事重大,他太不放心了。
“有什么问题”郑习凛直起了身子。
“父亲,本来并州府军建营在临梓城的西北。不知为何今日凌晨拔营而出向荆山靠去,难道他们要驻荆山?”郑烁边说边走到大帐右侧的一个木方台边,取了茶壶,倒了一盏茶来到郑习凛身旁。
老人接过茶盏,饮了一口,皱着眉说道:“荆山,为何要落营在那里,虽然荆山对着的是临梓城的西门,但距离尚远且过于靠后了。这样我们三家就在一条线上了,无法相互照应。”
“谁允许他们擅自改变驻地的位置?备马,我们去看看。”郑习凛的脸上起了寒意,有着刀疤的那条眉毛抖动了一下,眼中现出了厉光。
临梓算是位于并州和云州的交汇处,原属并州府辖制,后北境战乱,临梓城又处于一个战略重镇的位置,因此朝廷便将临梓划给了云州统辖,以便兵力统一部署。
朝廷调静王康世华领兵守城,徐清砚本并不太同意的。因为静王为人淳厚,待人友善,没有统兵之人的强悍狠辣之心。而临梓城周围的兵力又分两属,所以徐清砚并不想让他去。但太子统领战事,兵部的调令文书也早已送达。无奈之下,徐清砚只好多派了些有勇有谋的悍将,跟随康世华一起来到了临梓城。
此时城中少了往日的喧闹与繁华,即将到来的战事让许多百姓和商家纷纷离开。
大户人家里,南方有亲朋好友的,便早早收拾了金银细软,前去投靠了,没有的也尽可能到远离战火的地方躲避。只剩下贫苦百姓和一些不愿意离开的人,贫苦百姓根本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哪里不会被战火所波及,那些不愿意离开的人,是由心地觉得朝廷的军队会赢得这场战争的。因为朝廷的军队多余北狄左路军接近一倍,这样的比例想来应该会赢的。
城中原本便有两万驻城守军,这次康世华又带来了三万多人,猛然间让这座古城倒是显得有些拥挤了。
此时,静王康世华正带着属下,到北城门查看城防与守城的军需物品,雅若也在其列,并紧紧地跟在康世华的身旁。
雅若本属北境赤甲军中炽翎营的校尉,统领炽翎营。这次便带着手下的人马,跟着静王一起来到了临梓城,炽翎营也便成了康世华的近卫营。
本就身姿高挑,面容俊美的雅若,在一身似火般的赤甲衬托下,更显出了不让须眉的飒爽英姿。走在静王康世华的身边,就像一朵盛开的火焰,让周围的将士不由地侧脸相望。
康世华也觉察到众人的目光好像越过了自己,落在身旁的某人之上,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着身边这团火焰。
还是那般美的面容,只是此刻却不露一丝笑意,然则,天生的嘴角弯弯,让康世华总觉得她在对自己笑。
还是那么清澈的黑眸,只是此刻,凛然冰寒替代了如蜜柔情。然则,便是那片刻的四目相对,让康世华觉得还如往昔。
“雅若”望着雅若,这位年轻的王爷心中,不禁想喊一下她的名字。就是想喊一下,于是也便真的喊了出来。
“什么事情,小王爷?”雅若以为静王有什么吩咐,因此正色地问道。
“没什么事”康世华本是想在心中喊一下,却不知为何就发出声音来。因此有些尴尬,急忙转过头去,抬手胡乱地指了指。
望着静王尚未落下的手指,看着他急转过去的脸,听着他有些窘迫的回答。雅若好像是猜出了点什么,两颊之上起了粉霞。
“已到正午了,小王爷。咱们先吃些东西再查看吧。”
雅若询问地话语中,却带有一丝不容置疑,静王也就随着点了点头。
银月的辉芒如水般地将临梓城轻柔地照在其中,繁星静静地闪烁着,不再那般耀眼,似乎只要再增加一点光亮,便会扰了这夜的宁静。
屋门轻轻地打开,静王康世华从屋内走了出来,月光透过房檐,照在了他那俊朗清秀的面容上,映出玉辉般的光泽。
忙了一整天,着实也是累了。但此刻,康世华却不想就此安寝,他想走一走,尤其是在这样的月夜下,走上一走是可以让自己放松些的。
他有些紧张,但并不是害怕。在云州,他和徐清砚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情,无论是两军相峙,还是阵仗搏杀,又或是府吏整治、律例定制,他都丝毫没有觉得有多么大的压力。
固然是自己有这般能力,但他也深深地知道,那还是有一个徐清砚在身边。徐清砚做事的严谨、雷厉风行,甚至决策时的决绝,都给了自己强有力的支撑。而现在一切事情都需要自己来做判断做决定,虽然身边人也都是善智谋的,但终归还是重任于己身。
于是,此时的康世华想到落樱苑去看看。
落樱苑是这个宅子里的一处庭院。
静王到了临梓城后,便住在了位于城南的一所宅院里。这所宅院本是临梓府尹的一处园子,康世华来了后便住了进来。
宅子很大,是个几进几处的院落,园子里也有众多的屋舍。因此,不仅康世华就连跟随而来的武将们,为了议事方便也都一同住进了这里,
落樱苑因樱花而得名。
早春三月,苑中满树樱花烂漫,或灿如云霞、或是柔白似雪,朵朵簇簇压满枝头。更有微风徐徐,花瓣飞舞,缓缓落下,铺于石阶之上,想来也应是一番景致。可惜现在已是深秋,又哪里来的樱花呢。
刚住进来的时候,康世华来过落樱苑一次。
那里入门后,便可见到一座精致的南河石,颜色微黄,约有一二丈大小,其造型酷似一朵青莲。左右是曲折游廊,白石铺就的甬路四面衔连。顺着白石甬路向前,有一间雕梁画栋的木制阁楼,门上有一匾额,“静山阁”三个大字书写于上。
“静山阁”的左手边有一石门,转过石门,便是一处幽静地花园。花园中有一带池水,水池边上种着棵棵樱花树。只是时节不对,树梢枝头早已没有了樱花,显得有些孤凌。精巧的白石小桥,立于池水之上。石桥的一端有座亭子,四角飞檐。
亭子不大,可称为小巧精致。四根滚圆的红柱子,立于白石台阶之上,每个飞檐翘角上,都系有铜质的风铃。风过,便发出清脆地叮叮声响。亭中有方石桌,四个白石鼓凳置于其周围。
此时,一位身袭白色深衣,青丝散落身际的少女,正坐在石鼓之上。纤纤玉手托着双腮,静静地透过亭檐望着漫天的繁星。黑白分明地瞳眸中,散着水润的光泽,如那秋日的湖水一般清澈。秀直翘鼻下的樱唇,天然地上翘出一个弧度,似那升起的一轮弯月。这张容颜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康世华就是觉得看上去很是舒服,甚至越看越好看。
“小王爷,你怎么过来了。”脚下的响声惊扰了月下人,少女有些娇羞地望着康世华。